“粵人陳自銘、滇人李雲婉留書以紀念難忘歲月:
公元一九四八年,我二人因患麻風疾病,被國民政府隨船遣至麻風病島,與同病之一百三十六人自給自足,以了殘生。我二人同病相憐,相識相知,暗生情愫,然遭難友排斥。島上成規,若我二人欲意結合,有火焚之險。眾意難違,我二人伐木成舟,夜渡此礁,誓死相守。天不亡可憐之人,黑白礁神憐我二人孤苦,賜以魚蝦為食,得以生存。數載得過,我二人戰風斗浪,生食魚蟲,草衣洞屋,形同野人。十五年後,我二人之疾不治自愈,遂潛回麻風病島,然已人去島空。遇守島驻军,言此病已可治,病人已悉數返鄉,欣喜萬分。特返此礁,跪拜黑白礁神,並留字紀念。一九六三年夏。”
因无标点符号,季汉宇结结巴巴地念完,回头对欧阳漓歉意一笑。而欧阳漓却沉浸在这个凄美的故事当中。壁上记述,不过二三百字,但这个故事却比她听到过的任何故事都令人动心。麻风病在建国前被认为无药可治,两个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在岛上相识相知,产生一段爱情,却被病友们阻挠,只得冒险到这个深海中的礁石上生活,其生存的毅力和爱情的忠贞,强烈地震撼着她的心。读完这则留言,欧阳漓不觉已是泪水模糊;而季汉宇也似呆了一般,直到火把烧着了手,才猛然清醒。
季汉宇扔掉火把,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样的绝地,居然有人能在此生活十五年之久。唉,其实人的一生,倘若遇到知音,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坚强地活下去的。也许,越恶劣的环境,越能锤炼真爱吧。”
“原来这个小屋,是他们建造的。”欧阳漓也跟着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二人是返回了家乡,不知后来如何了?”
“我想,经过这样的磨难,他们二人一定非常珍惜这份情感吧。”季汉宇说,“他们离开这个地方,已四十多年了,想必已是儿孙满堂了吧?!”
“但愿如此。”欧阳漓的声音很低。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季汉宇说:“看来,这情人礁真的很灵验啊,他们笃信这两尊石礁,才得到保佑,不但病全好了,而且还安然离礁,回到故乡。这种奇迹,只有神才能做得到。”
“你相信?”季汉宇轻声问道。
“我信。”欧阳漓肯定地说。然后,她一把拉了季汉宇的手,示意他跪下来。
“汉宇,我们也来拜拜这情人礁吧,我求你。”她虔诚地说。
“要拜,也得出去啊。”季汉宇本不信这些东西,但见她身体微微颤抖,不好拂逆她的意愿,却也不好意思真正地跪下去。
正作难间,但见欧阳漓已深深地跪下去,闭起了眼睛。此时正有微光从石屋外射入,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是那样肃穆,那样虔诚。长长的睫毛在颤动,胸脯在轻微起伏。她在祈祷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张脸在微光中由肃穆渐渐变得恬静,如同一个熟睡的婴孩,让他心头陡然升起无限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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