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眉立目,却肩背带伤,用绷带吊着,额上亦有一条又深又粗的血红伤口。他也不包扎,便让那伤口袒在人前,显是极为悍勇之辈。他向独孤敬烈随便点了个头,便粗声粗气说道:“当日那老太婆……太后懿旨到府。王妃亲在中门内摆香案接旨。不想那些来宣旨的阉人凶横得紧,硬要王妃立上车驾,请入长安!王府内院,我等侍卫不能擅入,因此……竟让这群阉人劫走了王妃!”他从未吃过这般大的亏,怒得额上青筋暴起,道:“小公爷的班寅一向放养在跑马场,哪能入内院?这群阉人劫了王妃,往跑马场劫马,想往禁军军营方向而退。方才撞着了班寅!”他拳头握得格格作响,道:“用那畜生的忠心,来比你们这群黑心烂肺的贼,没的辱没了它!”
孙东白冷冷道:“中使执一词,这位校尉执一词,掰扯不清。说不得,只好请王驾到天子面前陈说了。圣天子智珠在握,自然能还王驾一个清白!——因此敢问王驾,这圣旨,王驾接是不接?请一言而决!”
第57章此生不误
独孤敬烈看一眼北平王,手指仿佛无意识地轻敲座椅扶手几下,便仿佛握刀一般地握住了顶端,三指微弯,伸展开握一刻。这是北平府精骑刀枪配合厮杀的常用手势,意思是拖延一刻,再图别谋!独孤敬烈用三指示意,便是想要告诉北平王,就算接了旨意,只需拖延三日,北平府大军返归宣化府。河南府兵不在话下!
凌毅眼皮不抬,又端起茶盏来,道:“孙府帅,护卫天子诏旨的,究竟是你,还是武德将军?”
孙东白不防他这一问,呆了一呆,看了看独孤敬烈。知道此时自己万不能孤军作战,当即道:“末将虽送宣旨中使到此,但护卫皆是禁军,自然都得听命于独孤将军。”独孤敬烈扫他一眼,道:“既如此,待本督与北平王交涉便了。孙府帅请自回营歇息。”
孙东白不想他如此干净利落地便将自己打发了,呆在座上说不出话来。已有校尉过来,对他作了个“请”的手势。他呆怔一刻,莫名其妙又有些恼怒地盯了独孤敬烈几眼,只得起身随着校尉离了军府。
凌毅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对众将道:“散帐。”
众将行礼,鱼贯退出正厅。待脚步声远去,厅中沉寂下来。在座中坐得宛若石雕木塑一般的北平王与武德将军同时开口,一个道:“琛儿……”一个道:“滦川公……”又同时闭口,互相瞧了一眼。凌毅一笑,放了茶盏,起身道:“到后堂说话。”
两人入军府后堂坐定,侍卫送上茶来,独孤敬烈见房中已无别人,方道:“滦川公……伤重,在武州城养病。”凌毅端着盏子,仔细瞧那茶叶沫儿,道:“伤着哪里了?”独孤敬烈咬咬牙,道:“经脉受损……”
凌毅的手几不可见地抖动一下,茶水起了一阵涟漪。他若无其事放了杯盏,道:“我以为你会守着琛儿。本来是派了人到武州城去给你送信的。不想你来的这般快。”独孤敬烈低声道:“滦川公担心王妃……”凌毅看他一眼,问道:“他可知道是河南道粮运使上出的岔子?”独孤敬烈摇头道:“不知……便是末将,也是方才在城外巡视时,才知晓河南府兵已入北平府的。”凌毅微笑道:“你倒细致。你瞧我凭着北平城守军,能不能将这群鸠占鹊巢的赶出去?”独孤敬烈笃定点头道:“能。”
凌毅笑道:“不错,这群东西,连‘军’都谈不上,毫无训练战备,天下诸道军纪废驰,武事不修,瞧他们就知道了!”他目光微动,看着独孤敬烈,道:“这般模样,还敢来挑衅我北平府军威。你说这是为什么?”独孤敬烈眉头一皱,从牙缝里迸出字来,道:“乱北平府!”
凌毅见他郑重,又笑得开怀,看着他的目光极是欣赏,点头道:“不错,天下汹汹,北平府岂能独善其身——他们自顺州,遂州等地进入,以运粮为名,分散其间——数日之前我星夜赶回北平城,才镇住了幽州那处窜来的一群流民抢粮……”他长叹一口气,道:“几年间北疆战事纷起,国力不继,一直不能与民休息……北平府民生,亦是危如累卵了……”
独孤敬烈看着凌毅,觉得现在应该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的时节,北平王何以荡开话题,去说民瘼?凌毅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他的心思。叹了口气,道:“逸德,琛儿经脉受损,可是残疾了?”
独孤敬烈心里一抖,应道:“上阵杀敌……当是不成的了。”他瞧着面无表情的凌毅,急道:“末将手下有名医令,乃是国手。他道若好好调养,当能如普通人一般行事!”凌毅叹道:“好好调养?……现下这样子,能让他好好调养么?”他看着茶盏中的碧清茶水,目光慢慢的阴沉起来,道:“这时机选得真好……北平府军一连两仗,已是强弩之末;滦川公重伤;春耕即将到来……逸德,你说,我该不该奉诏?”
独孤敬烈大吃一惊,难道北平王有奉诏之意?连忙道:“王爷,他们连王妃都敢劫持。你要是奉诏到河南道,那定然是凶多吉少!”凌毅点点头,道:“不错。我这一去,便不能作生还之想。但是若我不奉诏呢?”独孤敬烈道:“河南府兵便是四处作乱,凭王爷之威之能,平乱也非难事!”凌毅笑道:“只有河南府兵?你的禁军呢?”
独孤敬烈眼睛骤然瞪大,直瞪瞪地地盯着凌毅。凌毅微笑道:“别胡想,我怎么会疑你?——你救了琛儿,琛儿将邹凯都遣给你带回了北平城,你叫我还能说你们什么?——可是独孤将军,禁军可不是你独孤家的私兵啊!我若不奉诏,你还号令得动禁军么?”
独孤敬烈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定定地盯着北平王。
凌毅又低头去看那杯中茶沫,道:“禁军多是关陇子弟,他们的父老妻子,俱在关中——便是到北平府杀敌卫国,也只是万里从军觅封侯。要他们在这里叛变大浩,只怕便是你武德将军,也压制不住他们哗变造乱!”他看着独孤敬烈,道:“现下禁军大部在武州城,若我不奉诏,他们定然早已准备好天子诏令,令禁军占领武州城……琛儿病成那般,逃得出来么?”独孤敬烈哑声道:“末将这便回去,在天子诏令到禁军之前,将禁军带出武州城!”
凌毅冲他摆摆手,道:“不错,这是一法。但是你想,若这般鱼死网破的干法,北平府会落个什么下场?”他屈起一根手指,道:“今冬大战,明年春耕若误,两年之内,饥殍遍地。”又屈了第二根手指,道:“我不奉天子诏,等于叛离朝廷,河南道与河东道军府皆已有备,当会前来大举围剿。我北平府军再是精锐,只怕也经不起这般连番征战。
“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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