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地记得,刚才他拥抱自己的时候,那冰冷的铁镣铐是怎样硌痛了自己的背。可是对于这样的惩罚,她却一句问候、一句安慰都没有。
她转回了头去,“你就住这里?”
云止将屋旁农具归置好,又去井边洗了洗手,苏寂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云止终于走过来,推开了柴门。她犹豫了一下,便跟着走了进去。
“我是戴罪之身,罚照料菜圃三月。”云止点燃蜡烛,苏寂才看清这间房中极其寡淡的陈设:一桌一椅,一张矮床,门后挂着蓑衣,桌上摊着一卷经,经页中还夹了一枝笔。
她便将那卷《楞严经》捧起,正读到这一句:“若不断淫,修禅定者,如蒸沙石,欲其成饭,经百千劫,只名热沙。……”
苏寂微微一哂,看着这行字底下醒目的朱红圈点,清声道:“圣僧既要躬持耒耜,又要注经解法——”
“采萧。”云止忽然从她手中拿下那经卷,翻面覆在了桌上,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你曾经问我,知不知道怎样是喜欢一个人。”
苏寂眸光一凝,语调忍不住冷峭地上扬,“看来圣僧是悟了?”
“采萧,”云止含着几分苦痛微合双眸,“我大约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便如要将砂石煮成米饭……经历千百劫难,也不过热沙而已。”
苏寂的冷笑挂在脸上,已渐渐僵得挂不住,“你明白了,我却不明白。我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意,毕竟我早已知道——我早已知道你不要我了。”
话至最后,莫名地染了凄怆,她转过头去不让他探视她的神情,他只见她胸脯起伏,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和尚,”她的声音冷定而决绝,“你不是放弃我了么?而今我告诉你,我也放弃你了。”
云止震惊地看着她。烛火扑朔衬着他俊秀面容另一侧的暗影,而他的目光里那条长河终于掀涌起一浪接一浪的波澜。
“你在说什么?”他愕然道,“我何时放弃你了,我何时不要你了?”
苏寂咬了咬牙,“我曾经……那么努力,”眸中竟带了泫然的水光,“在神仙谷里,我也想清楚了。过去纠缠不清,都是我的错——”
“采萧,你在说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定定地看着她,“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这样对我?”
苏寂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经页,“和尚,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轻声说,“你不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苦,却还那么高高在上地命令我别走。你敢这样做,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云止眼帘微合,缓步走去窗前,将窗子支起一角,月光便泻了进来,清艳宛如流水。
“当初在彭城,你不告而别,我想去找你,却被神仙谷的人……扣住了。”他望着那一轮残月,目光平静地承载着月色的温凉,“他们的手段……我不是没有想过死。谢姑娘却又救了我。”他转过头来看着她,那目光很温和,不带一丝怨怼或苦楚,而只如载覆万物的天地一般静默着,“采萧,你相信么?我是真的想过,如果这辈子只能受他们欺凌,我宁愿死。可是……”他挺秀的眉毛锁了起来,“可是我不能让你失望。”
苏寂倏然转身,“那谢倾眉又带你做了什么?”
他说得那么平静,平静得令她担心。他如果真受了什么苦,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可是,他如果真受了什么苦,总也是不会说出口的。
云止默了默,“她抛下同门,带我去见了她母亲。”
苏寂先是惊讶,而后便渐渐冷笑起来,“真是有趣,谢夫人可有看上你做女婿?”
“我与他们说清楚了。”云止的话音沉凝如水,“我心有所属,岂可另聘他人。”
苏寂的神色蓦然一软,就如从一只凶悍的小狐狸突然变作了兔子,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去。心里却还是一万个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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