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哐啷”,一串铜板丢在了桌上,那提刀的浪客已抱着酒壶扬长而去。
回到客栈房间时,灯烛已灭,饭菜遗香,一片漆黑之中,却蓦然响起一声低抑的哽咽。
燕西楼被吓了一跳,“同伊?”
连忙点起灯火,便见到江同伊呆呆地扒着窗沿,眼睫上犹挂着泪,望向外面那一片灯火通明的题着“萧门”的院落。
燕西楼见她这情状,微微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
江同伊转过头来,又啜泣了一下,“你也喝酒了?”
燕西楼愣住。
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却见江同伊低垂了泪眼,轻声道:“我师叔也很喜欢喝酒。以前……很久以前,我经常从我爹那儿偷酒给他喝。”
燕西楼的心好像被重锤敲了一下,闷痛,还带着嗡然的震鸣声。
“纪妈妈说我师叔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她的话音淡淡地,随飘忽的烛火氤氲在空气里,“她说的不对。师叔是这世上对我最坏的人。”
“他以为灵山派有他在就要出事,所以他跑了。既不跟我们商量,也不打一声招呼,而且,他还有我啊……他把我也抛下了。”说到此处,泪落如雨,“他走了,灵山派还是出事了,他都没有尽过保护大家的责任,就那样走了……”
燕西楼缓缓地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挪动步子的,他只听见长刀拖曳在地上的刺耳声音。他走到她身前,生涩地伸出双臂,拥她入怀。
少女立刻“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十年了,十年来,他不曾这样真切地感受过女人的泪水,一层层染透了他的衣襟,像是灼烫地烙上去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他想到江玉关送自己走时说的话,他说他迫不得已,全派都已如此决定了,苏师弟,你好自为之。
燕西楼闭上了眼,指尖微微颤抖。
他能怪江玉关吗?不能。当时御琴门已经追至,他若不走,势必要成一场两派对垒的屠戮。
江玉关能将这消息告诉全派吗?不能。派中人心各异,谁又能信得过谁?他只能默默地将燕西楼送走,再去安抚御琴门的人。
江玉关能将这消息告诉江同伊吗?不能。他若如此做……燕西楼就走不了了。
就在少女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中,他想了这么多不得已的事情,他还想到了死去的云止,想到了未死的苏寂,想到了江玉关临终前的话。
挂着红璎珞的剑,自然是青川剑。
带着青川剑的女子,自然是苏寂。
苏寂纵然明知灵山派曾是自己亲哥哥的师门,也会下这个手的。
苏寂就是这样,苏寂从来不做是非判断,她只管杀人。
所以她才是公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
只是燕西楼没有想到,云止走后,苏寂竟还是回到了公子的麾下。
公子……啊,对,公子。
这个朋友的情谊,大约也要走到尽头了。
江同伊哭了半天无人回应,不由得怔怔地抬起头,微带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好像掺了很多杂质却变得愈加璀璨,像是明亮的孤星,没有别的星辰可以与之同辉相映。
感觉到她的注视,燕西楼低下头来,“同伊。”
“唔。”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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