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难过,简直就跟心头肉被割掉一半似的。本来毛氏口口声声答应了替他求娶,秦夫人也说要尽力而为,他满心希望地等待长辈寻个好时机再议亲,没想到半路跑出个魏珞截了胡。
魏剑啸长叹一声,“……不是我说你,阿璟,你太优柔寡断,有时候就该当机立断,你说去年灯会,如果那时候听我的,现在岂不早就美人在怀了,还有阿珞什么事儿?”
魏璟突然就想起那个夜晚,屋里虽然只点了一盏灯,可外头亮如白昼,灯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将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杨妡身穿宝蓝色织锦褙子,柔软纤巧的身子地躺在客栈床上,美目盈盈含泪,红唇娇嫩欲滴,无助地盯着他。
他上前解她褙子,无意中触到脖颈的那一小片肌肤,柔滑细腻,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温润。
假如,假如那天他真的得手,现在还有魏珞什么事儿?
杨妡就该属于他,就该是他的。
魏璟心头升起无限懊恼,抬腿一脚将花盆踢翻,泄愤般将茂盛的枝叶踩得稀烂。
“算了,跟花草较什么劲儿,”魏剑啸安慰般拍拍他肩头,“这事儿也不全怪你,你从小饱读诗书,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愿意做那种事情,不过今儿三叔跟你交交心,孔孟之道其实就是说给外人听听装点门面的,就好比君王口口声声说重民爱民,推行仁政,可那个帝王上位不满城流血死人无数?说自然应该说得好听,可做呢,怎么尽兴怎么来?还有阿珞,平常不也是叫二哥叫的干脆,但抢亲可是半点没让?你想想,连三叔都知道你中意五姑娘,你们几个后辈接触得多,难道他不知道?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没错,魏珞绝对是故意的,祖母老早就应允他只要得中进士就到杨府求娶,母亲也答应了找人说媒,府里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他怎可能不知道,他必定知道,却横刀夺爱。
可垂眸瞧见自己皂色靴子前边的口子,又想起铁钳般的手指扣在咽喉处的窒息,魏璟越想越沮丧,越想越懊悔,颓然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别想了,多想无益,”魏剑啸俯身拉起他,“都说一醉解千愁,走吧,咱们爷俩找个清静地方好生喝几盅,醉一场然后把这些事儿都忘掉……”
魏璟下意识地点点头,进屋换过衣裳鞋子,本待叫上小厮扶葛跟着,魏剑啸笑道:“叫他干什么,碍眼碍事,有三叔在,还怕醉酒回不了家?”
两人并肩出了府,往西走一条街,再往北穿过两条胡同,拐角处便有一家馆子。
店面不大,布置得却很干净而且清雅,桌子就是原本的木色,只上一道清漆,墙边钉着木头隔板,摆了数只粗制的陶泥罐子,里面零零散散插几枝应时野花,意趣十足。
店里以扬州菜为主,口味清淡又略带点甜,尤其一碗文思豆腐,里面放了香菇冬笋鸡脯肉,均切成细丝,豆腐软嫩汤水清醇,及其鲜美。
魏剑啸又要一坛七香酒,两人细斟慢饮,渐渐酒劲儿上来,魏剑啸就开始满嘴粗话,先骂毛氏不地道,自个儿嫡长孙的亲事不上心,又骂魏珞不厚道,明知魏璟心仪杨妡,偏偏半道截胡。
这几句话正说在魏璟心坎上,默默地又喝一盅。
七香酒乃七蒸七酿制成,酒香浓郁,后劲儿也颇大。四两的坛子,魏璟喝了大半,已薄有醉意,便道:“三叔,我头有些晕,回去歇了吧。”
“好,”魏剑啸应着,伸手揽了魏璟肩头,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却没有回府,而是转到后面的教坊胡同。
教坊胡同因教坊司在此而得名,一条街上除了青楼就是妓院,每到夜里,丝竹咿咿呀呀,嬉笑连绵不断,空气里处处飘着脂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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