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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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正好,性格沉稳,又有工作经验……”

“你的话让我觉不出你是真聪明还是装糊涂……”

“刘书记的话的意思正面反面都是在夸奖我聪明。”王金凤抿嘴笑。

“大言不惭!”刘书记点着头表情诙谐地批评一下王金凤,接着郑重说道,“你年轻,假如……我可以为他在二柳家大动干戈的。但是,他不值得……后继乏人呀。”刘书记喝口茶,“问你个问题。要是创业的话,你会选择哪一个年龄段的人?要是参与管理,你又会选择哪一个年龄段的人?”

“能不能有所提示,比如你说的年龄段是怎样划分?”王金凤笑着问。

“三十岁以前,三十岁以后到四十五岁以前,然后是四十五岁以后,这么三个阶段。”

王金凤沉思一下,刘书记扭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王金凤预备以游戏的口吻回答刘书记,但是看见刘书记期待的眼神,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想到曾经的一个工友和她说的一个故事。那个工友叫李佳丽,进厂以前做过某产品(农业小机械)的市场推销员。李佳丽自己不敢闯市场,却又向往那种产品高额的回扣。她找到一个合伙人。那个合伙人年纪比较大一点(四十几岁)。两个人互帮互助一起努力,居然有了一点成就。就在这时候,他们遇到一点麻烦事。李佳丽没有详细描述怎样的麻烦(大约是售后服务方面),但是合伙人却因此撤出。合伙人撤出以后李佳丽坚持过一段时间,终于因为不能独自承担而放弃。她对王金凤说,”创事业最好是选择年轻一点的伙伴。要知道,年轻人性格开朗,不会轻易承认失败,即使失败,也能够经受住失败的挫折,不至于就此心灰意冷、怨天忧人、一蹶不振。而且,年轻人知道自己是多么年轻,有许多时间,所以他们更容易从失败中走出来而不会去追惜失去的光阴。他们眼光放在将来,不去在回忆里悔恨。而且,事实上也是如此,年轻代表着未来、希望,天性如此。”

“创业我选择三十岁以前,管理上我选择四十五岁以后。”王金凤说。“但也不是说七八十岁。”她笑着做个补充。

“七八十岁,那就是抬杠了。”刘书记脸上神情显得很平静。但是从他的眼睛里,王金凤读出赞同的意思。

“也不是抬杠哩。”王金凤笑道,“秦穆公提拔百里奚时候。百里奚认为自己……”

“你对历史掌握的挺好。不过,我真稀奇……”

“稀奇什么?”王金凤闪着一双大眼睛专注地问。

“稀奇你的漂亮。不是说聪明的女人‘容颜易老’吗?”看着王金凤脸上的表情由专注到顽皮的撅嘴生气,刘书记呵呵笑起来。

“女人都希望自己年轻漂亮,照刘书记的理论,全天下的女人难不成都是傻子?啊,……”王金凤快言快语,本来要一直说下去“你们男人巴不得女人傻,鱼儿似的容易上钩。”但是她思想一震,没有说下去。刘书记觉出王金凤瞬间的变化,他没有去看她,而是扭头去看对面白瓷花架上一盆长势旺盛,盛开着很大的白色花朵的菊花。好久,他转过脸。王金凤年轻的脸蛋还是红红的(刘书记以为),多肉的小下巴颏还倔强地绷着。

“你的选择……”刘书记拨正话题,脸上表情因为沉思而显庄重。

“刘书记,你会怎样选择?”

“先说说你的理由。”

“我吗,”王金凤稍一思考,抬头看着刘书记说下去,“我认为年轻人年轻气盛、敢闯敢拼,正适合于创业;年纪大的人有经验,而且性格稳定、荣辱不惊,正适合于做管理。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三十岁以后……就比方我这样的人,难道就没有用处了?”刘书记沉下脸。

“我只是说我的想法,要是刘书记早拿自己打比方,我就说刘书记是多面手……”

“你这是‘拍马屁’。”刘书记忽然欠身站起来,走到王金凤面前,“你说我可以做什么?创业还是管理?说实话。”

见刘书记满脸的不高兴,又仿佛不是装出来的,王金凤以为是自己直来直去的话伤害了刘书记的自尊。她在心里纠正自己刚才有过一阵松懈甚至玩笑的思想以及由那种思想带来的无拘无束的谈话方式。她端正一下坐姿。

“其实,我的考虑有些片面,而且刘书记划分的也严格,我不得不这样选择。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绝对的现象不会有,假如有,也只不过是相对而言。三十岁比三十岁以后的人显得年轻,但是现在只有三十岁以后的人供你选择,那么你怎样选?三十岁比四十岁年轻,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论工作能力就选用年轻的人?刘书记的能力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评价的。所以……”

刘书记摆手。

“你的话有道理。但是,我就是要凭年纪来选用人才。于嘉平的工作能力比你怎样?”他不待王金凤回答,马上接着说下去,仿佛害怕伤害到王金凤或者却是怕王金凤打乱他的思绪。“我就是要选用你而劝退于嘉平,怎么样,我够支持你的工作吧?”

“那么谁来接替于嘉平?”

“自然是于海。但是你们……”

“不,我不希望于嘉平下台。”

“为什么?”刘书记颇感意外。

“我说实话?”王金凤眨着眼睛,以朋友聊天的口气问刘书记。

“是的,我希望你实话实说,这样对我今后的工作会有所帮助。”刘书记看一眼已经低头似乎在做着思考的王金凤,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又站起来,过去给王金凤倒杯茶水,又坐回去。“你要说实话,心里话。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领导,而是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说的话没有个人目的,只是为了工作。当然,我知道你正是这样的人。同你谈话,我能感到自己的进步,我很愿意。我觉得你对于我还是有些偏见的,你的思想没有完全展露,也许那更深邃,或者,是更纯洁。我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你是怎样才拥有如此心地,通过你,我可以看见自己的不足。从你一进门,或者说从我打电话叫你过来商量工作,就已经把你当成可以推心置腹、直抒胸臆的好朋友,”刘书记看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王金凤,“知心朋友。”他终于说,仿佛怕引起误会,他叹息一声,接着微微一笑,“在工作上,我和你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是的,在工作上。从你来镇党委为你们村申请扶贫项目,脸上表情是那么真诚而投入,仿佛为自己办事情一样着急和热心,没有一点心怀不轨的企图写在脸上,我就对你有过很好的印象。要知道,有些村领导搞扶贫申请思想可不是你这么单纯简单……”刘书记瞅一眼王金凤,“可惜的是,这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心里嘲笑你不懂事、没有实际工作经验。我两次把你当皮球——不介意这个比方吧?——踢给丁镇长。你对我却不记恨,虽然见面表情冷淡一些,但还是以前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通情达理、性格率直、私心很少……(在这里,刘书记停顿一下)可以办大事情的人。你大概不知道吧,就是那两次交道,到后来许成发和于嘉平又来镇党委做申请,我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刘书记本来要说“你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临时错换话题,有一种老朋友开玩笑的心里,证明他对王金凤有着很深的好感与信任。王金凤注意到这一点,因而对刘书记报以友好的微笑。“我愿意我的部下都是你这样的人。现在,我对你算是交底了。有些话,我本来是不应该对你说的,可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为了表明我自己的态度,我说了。希望你也能够这样来对待我。”

“谢谢刘书记的信任,我感到荣幸,真的,我也很激动。刘书记,”王金凤声音很低,话也说得很慢,仿佛大脑里面还没有弄明白某一个问题,所以嘴巴与脑子还不能够很好地衔接,脸上表情也显得朦胧(精神过分集中,却不是魂不守舍)。“我没有想到,刘书记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人。“王金凤抬头,是一张洋溢着快乐与幸福但是并不张扬的清纯宁静的脸蛋。她默默看着刘书记,陷入沉思似的。接着,她扭头去看斜对面花架上那盆花色喜人的菊花。忽然,她回过头,略仰头正视着刘书记,眼睛里闪烁着下定决心的勇气的光芒使得刘书记不得不把眼睛看向别处。“我不认为于海比于嘉平还好领导。”王金凤说道。她的精神也即刻集中起来。她本来要说“不认为于海比于嘉平还好合作”,但是,她选择说出心里话。

“他是书记呀。”刘书记觉到王金凤的“野心”,因而提醒(也是验证他内心的一个想法)说。

“村长不可以领导书记吗?”王金凤的快言快语,使刘书记心地踏实下来。

“我没有看错,你的确是有魄力。”刘书记高兴地站起来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希望于嘉平下去?那么给你换于海山吧?他容易领导一些……”

“不,刘书记理解错了。我不希望村两委里边只有我一个能人。”王金凤不好意思地看一下刘书记,但是马上就变得坦然。“于海山可能比于海容易领导,但是我看重的不是这个。如果说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那么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认为极极重要的是我和于嘉平已经合作将近半年的时间。我珍惜这段时间。如果换做别人,我们还需要经历这样一段各施其政的尴尬岁月。要知道,即使很和气或者说很老实的一个人,假如他和你有着一样的身份,那么他也不会甘心被你领导着。这就好比一对拳击手,胜负未决出之前,再苦再累,哪怕受伤,只要还有战斗能力,谁都不会去主动承认失败的。这种精神在比赛场上是值得敬佩和祝贺的,但是……”王金凤苦笑一下,“这种日子很不好过的。”

刘书记有所理解地点头。

“还有,我不认为换人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王金凤继续说道,“假如说有突出问题不能解决,那么正如刘书记刚才说,那只不过使问题暂时被搁置,问题一样没有被很好地处理。我不是说我有把那些需要搁置的问题处理好的能力,但是刘书记有通过换人就可以使类似被搁置的问题不重复出现或者说不会以变相的形式重新出现的能力吗?”

刘书记表情严峻地摇头。王金凤的话如一柄锋利的长矛直刺入他的思想里。

“这样做,至少可以使那些上访户的矛头有找不到方向的感觉。所以说,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刘书记解释说。

“这是一个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不管刘书记真是迫于上访户压力或者却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劝退有关领导,刘书记有没有想过,这对于那些上访户是多大的促进。正如上面说,你不能保证接班人不出问题,那么你认为上访户会‘矛头找不到方向’?当然,那时候刘书记可能已经调走了。”

“不,我不会走。”

“还有,我认为使一个基层领导人能够好好工作,不在于这个领导本身的能力有多好、有多高,而是他直接或间接所受到的影响。‘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大概说的都是这个道理。”王金凤对刘书记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但是刘书记似乎并没有在意,王金凤就继续说下去,“还有,就是他们平级之间对吃喝玩乐等无聊行为的攀比以及对于权势的炫耀,刘书记应该使流行在那些领导之间的这股风气变为彼此羡慕各自取得的勤政爱民的光辉成绩,以及在他的领导下村民怎样安居乐业,生活如向日葵般欣欣向荣。这种正确的、健康的人生价值观不是每个做领导的人生来就有的,但是我相信这是可以通过精心培养产生的。谁来培养?假如说他们是孩子,那么谁会是他们的父母?他们将来是成为国家栋梁还是一个地痞流氓,父母会没有一点责任?社会环境、家庭环境、他们自己对于自己的监督与爱护……所有这些,是影响一个基层领导好与坏的客观存在的原因。免职、更换与劝退部分领导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掩藏问题,但是有一天终究会使问题严重起来的办法。农村工作越来越不好做,问题越来越难处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问题累积到一定地步,就好比一间多年没有打扫卫生的房间,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人们是不会习惯的。”

“你的分析……”刘书记被王金凤的话震动了,一时还不能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感受。

“我不愿意劝退于嘉平,还是因为,”王金凤害羞似的脸红了,“我认为我能够使他转变……”

“就是说村长可以领导好书记?”

“是的。”

“那,我考虑一下你的意见。”实际上,刘书记是给王金凤一个考虑的时间。草帽村的现状刘书记非常明白,他不认为王金凤会真的不同意劝退于嘉平。“昨天,我听说你们村于福德到镇医院里闹事……”刘书记岔开话题。

“前天他喝醉酒,把胳膊摔破了,到医院里看病。医院给他做了简单包扎,花了十几块钱吧。昨天,他又喝醉了,把刚包扎好的胳膊又碰破了。他因此说医院里没有好好给他治疗……”

“据说他去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瓶老白干呢。”

“那是真的。”王金凤肯定说。“他还动手打医生呢。我听一名医生说他第一次进去闹事是被几名男医生抬出来的。他似乎因此长了心眼,第二次进去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就打,不等穿白大褂的人团结起来就打。但是他不拿酒瓶摔人,大概是不舍得酒瓶里的酒。当时幸亏他喝多了,没有伤到人,他自己倒是磕得头破血流。后来医院的人报警,110执勤民警把他带到派出所,把他最舍不得的老白干也给没收了。我去派出所保释他的时候,他的酒劲还没过去呢,一个劲说医院的人打他,他身上的伤都是医生们打得。他要求民警去把那些打他的医生全抓起来枪毙。他还给民警下跪……看他浑身脏兮兮的,瘦得皮包骨的样子,也觉得可怜,看他醉酒的样子,也真是可气。”

“他老婆呢?”

“离婚了。说来惭愧,我还去为他们做过两回调解,可是……”王金凤深深地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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