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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不大,事实上,太小了,不高的尖顶淹没在连绵的房顶屋檐之下,除非俯瞰或者识路,否则这真是为迷途之人所准备的圣所。这儿里外都由一位孤身的老年神父打理,车身开来的时候,他正埋头扫地,直到听见车门关阖的声响也没抬头。但等顾朗站到铁门前,他却吩咐说:“稍等一下,顾,等我扫完这一片。你吃晚饭了吗?还是喝点茶?”

“吃过了,茶就行,”顾朗规矩地按他说的站着,“很久不见,屠先生。我来聊会天。”

“跟我这个老头子聊?”神父笑起来,“找不到别人了吗?”

“是……找不到别人了。”

神父终于抬起了头。十九点,一个正式跨进夜色的整点,全市的夜灯都次递亮起,暗黄色的暖光下,教堂门口这个夜不归家的青年,看上去却足够的失落。

第6章六

6.

茶叶被泡开之后,水汽也弥散开来。两个人都不讲究,热水冲过一道就算能喝,神父推了一杯到顾朗面前,像他一位和蔼的伯父。顾朗接过来,指尖搭在茶杯边沿稍微晃动,杯里倒映的灯光也跟着摇摆。

“从哪里聊起?”

从哪里聊起呢?

“这可能有些,说来话长。”

“没事,现在才七点,这里平时也没人来。不过我现在睡得比较早,只要你不介意我可能听到一半睡着,随便你吧,怎么高兴怎么来。”

其实一段冗长的心理问题,体现在日常生活中时,往往只是琐碎的小事,顾朗挑拣着能体现重点的说:“宋文生最近出了点事,是他哥下的手,害他最近很烦躁。但在出事之前,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家睡觉了,说睡不着。他的喜好变化很大,开了好几个厨子。”

这过于长话短说,神父挑了挑眉:“就这些?”

“这很能体现问题。”

神父取下眼镜在外袍上擦了擦:“这就是你现在的处境吗,顾?谈到文生时,你甚至连个像样的长篇大论都扯不出来了。你现在很有名了,我在这里也能听到你的故事,可你好像比六七年前过得还糟糕。”

“糟糕透顶。”顾朗颓丧地倒回座椅里。

“可是这种问题,你跟我说也没用。你需要跟文生谈谈。你跟他谈过吗?”

这次顾朗没有立刻回答。他又伸手转了下茶杯,直到水面上的光点碎开又聚好,神父才听见答案:“我们最后一次谈这些事是六年前。你还记得六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吗?”

“当然,”神父轻轻笑了一下,“很少有人能像你和文生那样令我印象深刻。”

他现在表情很和善,但如果放在六年前,这个老人嘴角翘起再细小的弧度也能让整个街区的人晚上睡不好觉。那时候并不只有顾朗叫他屠先生,整条道都这样恭敬地喊这个尊称,时间久了,他的本名反而少人知道。他其实叫做屠约,这名字和“屠先生”的界限划得很开,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只是一个中菲混血儿,父亲惨死病中,他的菲佣母亲将他从襁褓拉扯成人。虔诚的基督徒却养大了最穷凶极恶的暴徒,不过这也无所谓,在他成名之前,他母亲就已经积劳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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