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曾宪刚的愤怒,侯卫东有些担心。散会以后,他特意将曾宪兩拉到了一旁,问道:你儿子送去看病没有?”
曾宪刚痛苦地道:我带他去检査了,说是得了自闭症,治起来很麻烦。”他独眼闪露凶光,恶狠狠地道,首犯逃了,若是被我逮住,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侯卫东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侯卫东来到了县政府,找到曾昭强副县长,向他汇报了上青林遇到的事情。曾昭强当着侯卫东的面,给公安局长游宏打了电话。打了电话以后,曾昭强给了明确答复:黑娃翻不起大浪,游局长已经答应过问此事。”
侯卫东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高高兴兴地去吃早饭。他来到了上次李晶请他吃豌杂面的小摊子。这摊子虽然不起眼,豌杂面味道却着实地道。正吃得兴致盎然,抬头看见段英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右脸微肿。
听到有人招呼,段英吃了一惊,抬头看见是侯卫东,忙伸手挡着右脸,道: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段英和刘坤确定了恋爱关系,除了那一次上青林采访,两人还没有单独接触过。侯卫东眼光已见到了脸上的手指印,他故意开玩笑道:益杨确实是小县城,吃面都能碰上熟人。”
段英笑得很勉强: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说话间,她不自觉地将侯卫东与刘坤相比较,心道:要是有预测未来的本领就好,如果能重来,一定要选择侯卫东当丈夫。”
在毕业之初,段英和侯卫东曾有一段时间来往密切,她多次想象着与侯卫东建立恋人关系。可是生活既现实又残酷,她刚上班就面临着绢纺厂破产。为了能跳槽,她答应了刘坤的追求,在宣传部长刘军的帮助下,顺利地调到了益杨报社。
可是婚姻毕竟不仅仅是交易,爱情有时可以培养,有时却无法勉强。她与刘坤还在谈恋爱,就已经与刘坤母亲和刘坤本人矛盾不断。昨天晚上,两人为了小事还动了手。
想到刘坤家里的烦心事,段英就心烦意乱。
侯卫东察言观色,心里已猜了八九不离十,只是段英不说,他亦
不问。
“在报社工作顺利吗?”
“我不是学文的,现在只能加紧补课,勤能补拙,这一段发的几篇采访报道还行。”
说了两句,两人都一时无语,各自吃面条。段英突然道:因为上次换届选举的事情,刘坤经常在柳明杨那里说你的坏话,你得小心。”
段英与刘坤明确了恋爱关系,她还能帮着自己,这让侯卫东感到很意外,道:谢谢你。”
吃完了面条,王兵的教练车也开了过来。这一段时期,侯卫东将王兵当成了自己的司机,额外加了费用。
坐着王兵的教练车,出了益杨城。侯卫东坐在摇来晃去的车上,心里一直想着段英脸上的微红指印。车子到达吴滩镇的地界以后,他才将段英抛在脑后,开始观察路边的情形。
沿途平安无事,很快就到了三岔路。路口停着一辆警用吉普车,秦钢、周强、习昭勇等人站在车旁,抽着烟看现场,讨论着案情。
秦钢用脚踢了踢地下几块碎玻璃,对侯卫东道:这几块碎玻璃是那天砸车留下来的痕迹。这伙人狡猾,只是砸了玻璃,没有伤人,立案都难。”
“我找了曾县长,曾县长特意给游局长打了电话,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秦钢知道局里的情况,没有侯卫东乐观,道:这事不太好说,秦大江他们要时刻提高警惕。”
说话时,接连过了好几辆货车。王一兵道:黑娃还真有经济头脑,我们在这里一个多小时,至少有二十辆货车经过。按他开的条件,就能收二百块钱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不知道青林山上的人都是野人,这回恐怕要踢到硬石头。”
秦钢提醒侯卫东道:上青林几个村干部脾气都火爆,你要把他们约束好,千万不要惹出大麻烦。黑娃烂命一条,真的出了大事情,还是秦大江他们几人吃亏。”
下午4点,侯卫东坐车上山,到了尖山村。刚走进曾宪刚院子,几条土狗扑了出来,在房前狂吠。很快,就有一位小伙子走出了院子,看到侯卫东,回头朝屋里喊道:曾大哥,疯子哥来了。”
院子里有几个大沙袋,几个小伙子在打沙袋,他们裸露着上身,满身汗水,院子一角还放着十几根削得光溜溜的木棒。曾宪刚身穿一件迷彩服,腰上系了一根皮带。
侯卫东原本准备开玩笑,可是见曾宪刚满脸阴沉,便将玩笑话吞进肚子里,问道:你这是摆的哪一出戏?”
“疯子,你在政府混,别管这些烂事。”
侯卫东及时捕捉到曾宪刚凶巴巴的眼神,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第一次请交通局财务科高建吃饭的情景,当时曾宪刚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装,表情笨拙,神情委顿。一场风波,彻底改变了一个人。
侯卫东劝道:老曾,你千万别做傻事。”
“疯子,这事和你无关。出了什么事情,由我曾某人承担。有你照顾我儿子,我没有后顾之忧。”
从曾宪刚家里出来,侯卫东带着满心的忧虑来到了田大刀石场。
田大刀请了他的叔叔来管理石场,他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石场混乱,开釆面直上直下,足有十几米高。看着这个情景,侯卫东觉得触目惊心。
“老田,你不能这样开采,太陡了,必须梯级开采。”
“小心一点,没事。”
老田每月拿八百块钱工资,而同样是管理人员,狗背弯石场何红富每月有两千块钱的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田工作态度也是不好不坏,只要不出大事故就万事大吉。至于技术改造,那是田大刀的事情。
看着老田乐呵呵的表情,侯卫东只有苦笑,道:你记得给田大刀说,这是大事,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训。”
老田笑道:等大刀回来以后,我就跟他说。”
侯卫东离开田大刀石场,又先后到了狗背弯石场、大弯石场和芬刚石场,一路检査叮嘱。在狗背弯石场,他特意交代何红富:每天晚上,必须要留三个人守场,守一夜,十块钱加班费。”
将几个石场走完,一天时间转眼即逝,侯卫东没有下山,留在了上青林乡政府。回到上青林家里,由于十几天没有上山,桌子板凳上面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积灰。
正准备煮面条,刘阿姨笑呵呵地过来请侯卫东吃饭,进门就见到了久违的上青林回锅肉。三个人正吃着,习昭勇走进了院子,他见侯卫东家里开着灯,也跟了过来。
开了一瓶酒,四人边吃边聊。铁柄生夫妻俩得知侯卫东回来了,专程赶了过来。不一会儿,高长江屋里围坐了一群人,大家喝酒聊天,很是热闹。
第二天天刚亮,教练王兵准时将车子开到了上青林。
侯卫东上车之前,给党政办欧阳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自己的行踪。这是赵永胜定下的规矩,每天上午,各位镇领导都必须将行踪报告给党政办,侯卫东认为这是一条好制度。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从制度本身来说,确实是一条好制度。
随后,侯卫东坐着教练车再次直奔三岔路,査看沿途情况。
与此同时,秦大江拿着上青林石场的集体签名,要求青林镇政府保护企业的合法经营。按他的想法,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到县政府去交请愿书。
习昭勇坐客车来到益杨县城,去找治安科老刘。
侯卫东为了练车,亲自开着车从三岔路回到了镇里,教练王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指点着。车子刚开进镇政府的院子,欧阳林站在窗边喊:“侯镇,赵书记正在找你,叫你到他办公室去。”
赵永胜办公桌上放着秦大江送过来的签名信,他拍了拍这张纸,道:侯卫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前几天,益杨城的黑娃要来收保护费,硒了一辆车。”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后,石场成了青林镇最重要的财源,赵永胜相当重视山上这一块工作。听了侯卫东回答,他生气地道:黑娃算什么东西,胆敢威胁一级政府。”
他随手拨通秦钢的电话,道:秦大江送了一份报告给我,上面有几百个手指印,说是上青林的货车被黑娃的人砸了,黑娃要收保护费。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我正带着民警在公路上巡查。”
赵永胜嗯了一声,道:前一次砸车的”
“那些砸车的人都不是本地人,一点线索也没有,很难破案。而且这个案子造成的损失不大,就是砸碎了玻璃,立案都难。”
赵永胜打电话时,侯卫东暗道:糟了,没有给赵永胜报告,我就直接找了曾昭强副县长,若被赵永胜知道,多半又会记恨。”
赵永胜挂断电话以后,脸上七星北斗透着严肃,道:侯卫东,你是分管综合治理的领导,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对公安机关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对上青林企业来说就是大事,一定要处理好。”
他又道:事情既然出现了苗头,就很有可能蔓延,千万不可掉以
轻心,有事随时给我报告。”
出了办公室,侯卫东赶紧又给曾昭强打了电话,报告了这一天的情况。
过了十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上青林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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