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道:把事情闹大,让矿里拿钱,不拿钱就抬棺材到镇里,实在不行就抬到县里去。
另一人道:听说煤矿是侯卫东开的,他可是副市长。
“就是侯卫东开的矿,平时是侯老爷子在这里守着,我在那里拉过煤,侯老爷子为人还是可以,应该要出钱。
死者父亲抱着脑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让他没有了主张。
晏道理抽了一会儿闷烟,对死者父亲道:代三哥,人死不能复生,你别闷在心里怄气,不管这是谁的矿,都得按规矩办事,应该给的钱必须要给足。我们找矿上的目的就是拿钱,你说是不是?
大家都知道这是矿难的规矩,开始集中精力讨论钱的事情。青林镇矿难较多,有现成的例子,死者父亲咬了咬牙,道:我儿死得惨,不拿十万块钱,搁不平,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得到了这个数字,晏道理给儿子晏春平打了电话。
得知了这个数据,侯卫东心中就有底了,他马上给父亲侯永贵打去电话:我摸了底,红坝村的那家要十万,我的想法是只要不离谱,尽量满足,一定要注意好分寸。
过了半个小时,侯永贵又将电话打了回来,道:如今县安监局、镇政府都到了矿上,唐树刚镇长刚和村民开了座谈会,赔偿定在六万一个人。
“爸,这两年煤矿生意好,赚了不少钱,别亏了死者,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侯永贵道:刚才唐镇长和我私底下交谈了,他的态度是我们不能超标准赔付,我们把标准提高以后,以后镇政府就不好谈判了。唐镇长的意思是青林镇赔付标准就在六万块,我们每家给六万就行了。
这倒让侯卫东感到为难,他略为思忖,道:这事处理一定要干脆果断,不能让村民闹起来,即使明面上给六万,暗地里也可以多给一些。当然不能留下后患,手续要干净。他又交代道:这事你别出面,由何红富去交涉。
挂断电话,侯卫东把晏春平叫到办公室,道:春平,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去了,我放你两天假,回家看看你爸。
晏春平顿时两眼放光,他知道为侯卫东效力的时刻到了,挺着胸膛道:侯市长,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父亲吗?
侯卫东道:晏书记说死者要十万,我同意死者的要求,可是唐树刚的说法也有道理,你到镇里与矿上的何红富联系一下,想办法给每个村民补足十万,这样才不会亏欠死者。他补充道:这次是放假回家,顺便办事,别在镇里招摇,住上两天马上就回来。
晏春平尽管还不太稳重,可是爱动脑筋这个特点越来越像晏道理,办事也很灵活,让他回去办理此事,还是比较放心。
等到晏春平离开了办公室,侯卫东对矿难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他思路转到了省纪委身上,心道:自己当初还算果断,否则事情麻烦了。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他也明白,作为市领导,其直系亲属在分管领域里经商办企业,并不符合廉政规定,这就是被人袢击的靶子。
侯卫东在屋里转了几圈,暗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火佛煤矿和我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在上面签一个字,就算调查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省纪委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来电者说火佛煤矿发生安全事故,而这个煤矿是侯卫东所有。
白包公高祥林听到汇报,立刻指示在沙州的廖平,道: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你派人去暗访,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情的。
廖平已经了解此事,道:出矿难的是火佛煤矿。火佛煤矿在益杨县青林镇,侯卫东以前在这里工作过,这个煤矿是股份制企业,侯卫东母亲刘光芬是大股东。
高祥林道:你要尽量收集客观资料,注意分寸。
廖平又道:我觉得侯卫东的问题不严重,问题严重的是黄子堤。沙州土地买卖很不规范,易中岭和黄志强两人拿了百分之六十的地,黄志强就是黄子堤的儿子,他已是外国籍。
高祥林沉吟着道:此事线索是出来了,但是涉及正厅级领导,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否则最多就是擦边球,这个分寸你要掌握好。他加了一句:你在沙州的活动,只同朱民生和济道林两人保持联系,这两人都是政治觉悟高的党员干部,可以信赖。
放下电话,高祥林心情也很沉重,心道:侯卫东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发展潜力很大,如果犯了错误,太可惜了。
在事故当天,晏道理安抚了留在村里的家属,又接到镇里的电话,让他赶紧到火佛煤矿去招呼红坝村村民。
他是知道内情的,赶紧到了煤矿。
在处理此事时,市安监局也派了三位同志参加,他们看了火佛煤矿处理事故的现场。在青林镇政府与村民谈判时,一名安监局的同志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围观人群之中。他看到了一位矿工模样的人,散了烟后,问道:听说这个矿是侯卫东开的,他开的矿怎么也出事了?
矿工抽着烟,他没有理会第一点,道:青林这边的煤矿都是高瓦斯矿,容易出事,火佛这边设备最好,安了瓦斯报警器,这是第一次出事。煤矿要出事,谁能说得清楚。
那人又继续问道:这是侯卫东的矿吧?
矿工道:我不晓得,厂长是何红富,平时倒有一位侯老头在这边。此人来到矿里只有一年多时间,对矿上的情况是一知半解。此时,晏道理恰好在劝说村民,耳朵里听到这几句对话,他斜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心道:这个陌生人还有些怪,怎么总是问侯卫东,肯定有什么名堂。晏道理仔细看了那人,越看越是怀疑,凑了过去,仔细听那人说什么。
那人又道:平时你看到侯卫东过来没有?
晏道理在一旁接口道:侯卫东在市里当官,到矿上来做什么,我几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那人见晏道理一副农民相,没有什么怀疑,道:我听说这个矿就是侯卫东的,他还真有钱,买得起煤矿,这几年赚钱赚惨了。
晏道理道:老板是谁关我们屁事,只要按时发工资就行了。他对那名外来矿工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就知道火佛煤矿工资最高,条件最好,老板大方。
那一位矿工并不认识晏道理,附和着道:火佛煤矿伙食好,澡堂子还是淋浴,还给工人买了保险,工资也高。
晏道理接过那人散的烟,道:你是县里的干部,怎么不到里面去坐?那人道:我就在外面转转。
晏道理觉得此人奇怪,正要再问他几句,这时接到了儿子的电话,他走到一边,问:侯卫东叫你回来处理这事?
晏春平道:他没有明说,就是这个意思。
晏道理脑筋转得快,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他派你来处理这事,你一定要好好办,办好了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晏春平道:我走之前,他说可以出十万,明里不好办,暗中都可以操作。
“既然愿意出十万,这事就好办了。从晏道理的眼光看来,钱是最缺的东西,有了钱,村里的事情就太好办了,又道,对了,我刚才遇到一位外乡人,很有些奇怪。
晏春平得知此事,赶紧给侯卫东报告。
经过一天紧张的讨价还价,加上晏道理暗中―帮着矿上使劲,死者明里拿了六万补偿,暗地里又各拿了四万,聚在矿上的人也就散了。县安监局给火佛煤矿下达了整顿通知,也就撤回了县里,一场风波基本上消于无形。
侯卫东对于瓦斯爆炸并不是太担心,当他听到了晏春平的报告以后,他猜到这多半是省纪委的人跟了过去,尽管无法证实这个想法,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了,我不想这事了。侯卫东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烦恼扔进太平洋。
侯卫东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案头上的改制方案。
绢纺厂改制方案是经过多次讨论,平衡了各方利益诉求者,侯卫东不是太满意,却也只能妥协。方案如下:由现有领导层作为经营团队成立新公司进行融资控股、职工持股并引入战略投资伙伴的产权改革方式,絹紡厂管理层持股比例51%。絹纺厂职工通过工会持股29%。引进战略投资持股20%。……
为了稳妥,侯卫东在方案中加了比较保守的两条要求。
要求一:管理层按政府规定不以国有资产抵押融资。
要求二:为做好清产核资,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绢纺厂改制要充分利用社会中介力量,由岭西中介机构介入改制进程,市政府多个部门协同监控。资产评估报告初稿由监管部门认真审核,交市政府部门反复讨论,并将意见反馈给评估机构。
写了两条补充意见,他又在方案前面的意见栏签下:原则同意此方案,送子堤市长阅示,侯卫东。
黄子堤看了方案,把侯卫东叫到了办公室,道:方案是目前流行的管理层收购,绢纺厂应该是沙州市管理层收购第一案。只是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真不准国有资产抵押融资,絹纺厂管理层哪里有资金持股51%?如果谁有这个能力,这些人一定是贪污分子。换一个说法,你这个管理层持股的方案根本不能实行。
侯卫东道:如果用国有资产抵押融资,则是用国资的油来熬国资的骨头,管理层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加上第一条就是预防这种情况发生。管理层要成立新公司,他们肯定会融资,如何融资是他们公司的事。
黄子堤扶了扶金丝眼镜,道:岭西比起经济发达省,还比较封闭,这个方案出台,我们要背骂名,一句败家子是跑不了的。
侯卫东心里只想将事情做好,道:骂名无所谓,我是分管领导,就由我来背这个骂名。
黄子堤道:絹紡厂职工比较多,可以将职工持股比例提高,你将方案修改以后,先召集絹纺厂见个面,听取他们的意见。蒋希东、项波、杨柏、高小军等领导很快来到了市政府。蒋希东苦心经营多年,今天终于要见分晓了,内心如擂鼓一般,
脸上却仍然是黑脸黑面的样子,闭了一会儿眼睛,这才打开了厚厚的草案。看到管理层持股比例,他心中一阵狂喜。
几年来,他们团队一起另起炉灶,将厂里的利益剥离了一块在三大销售公司,这三大公司的资金就是他们用来管理层持股的资金。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了杨柏的目光,两人眼中皆有压抑不住的笑意。两人目光一碰就分开,低头掩饰着。
约莫半个小时,侯卫东问道:这个草案,大家有没有意见?
厂长项波脸上一阵发白,他当厂长以前,虽然是党委书记,却一直被蒋希东排挤在决策层以外,这也意味着,他前几年并没有多少财产,
因此第一个发言:絹纺厂资产不少,高中级管理层持股51%。至少有好几千万甚至上亿,不准抵押融资,大家就是卖屁股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蒋希东针锋相对地道:我愿意卖房子卖血,也要把钱凑出来,大家愿不愿意?
所有高管异口同声地道:我们都愿意。
项波见到所有高管都是神采奕奕,包括杨柏都是满脸笑意,他顿时感到大事不好,联想隐约听到的事情,暗道:这是一个圈套,我还是被蒋希东耍了。
他当厂长这一年,给易中岭行了不少方便,可是易中岭话说得漂亮,其实并没有拿出实际行动。他的家底也就是三十多万,算是房屋贷款,顶多能凑五十万,这个股份在新厂,自然就只能算是小股东。
散会以后,项波发疯一样去找易中岭。易中岭在岭西办事,项波连忙坐车赶到了岭西,到了岭西,易中岭却又上了回沙州的高速路。
折腾了几个来回,终于在易中岭别墅里找到了人。虽然签了销售合同,前期铺垫了不少费用,我还亏了钱,能拿多少?易中岭说得轻描淡写。
项波急红了眼,道:易总,你怎么能这样?当初不是说好了,销售利润五五分成,现在怎么变卦了?
易中岭一脸无奈,道:我们说的是利润五五分成,现在销售公司根本没有利润,如何分?
“易总,我可是拿的低于成本价给你,怎么会没有利润?
“我刚才不是说了,销售渠道的建立要花钱,培训人员要花钱,租房子要花钱,现在公司还没有利润,这事可怪不得我。如果这个模式再坚持一年,我们就能赚钱了,可惜了。
看着易中岭皮笑肉不笑的面容,项波恨不得一拳打将过去,但他还是忍住了。
等到项波离开,易中岭到了后面的那幢别墅,此时黄子堤正在悠闲地享受着美人和美酒。
改制方案是由侯卫东提出来的,责任由他来背,但是战略投资者有两家,其中一家占9%。这家公司是由易中岭暗自控股,而这家公司里有黄二的45%股份,更妙的是,黄二是外国国籍。
易中岭喝了一口酒,讽刺道:侯卫东这个改革先锋,倒也真有功劳。絹纺厂闹到省委、省政府都关注的地步,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独自吞下去,能成为战略投资者,也算硬生生插了一脚。而且这一脚插得合情合法,因此,他也算满意。
黄子堤告诫道:中岭啊,以后你也要改变思路。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完成了原始积累,办事尽量走正道,这样才是长久之策。
易中岭举了举酒杯,道:我这一段时间在看关于胡雪岩的书,以后当红顶商人,走正道。他笑呵呵地冒了一句:人间正道是沧桑,是不是啊,黄市长。
这次改制是采用当时全国最流行的管理层收购,稳定了絹纺厂的中层以上干部队伍,又由于有部分职工股,有钱的职工也能买到一些股份,总体上还是较为平静,可是不和谐因素也着实不少。不仅市里有反对意见,省里也有领导明确反对。
厂长项波就是最不如意之人,他重当厂长以后,忙碌了大半年,为他人做了嫁衣,实在不甘心,他一方面暗中组织了部分贫困工人到市委、市政府集体上访,一方面向黄子堤提出交涉。
黄子堤将事情推得干净,道:方案是厂里提出来的,由侯卫东分管,我尊重厂里的意见。你是厂长,我就是尊重了你的意见。
项波此时是输了的赌徒,说话也就不客气了,道:黄市长,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在易中岭家里,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现在将我抛开,太不仗义了。
黄子堤脸上闪出了怒气,道:有言在先,有什么言,你说说。
当初的一些话,有黄子堤在场,都是用的暗示、隐语。真正说到关键之处,黄子堤都没有在场,项波被堵了口,冷笑着道:嘿,嘿,你们能做初一,不怕人做十五。
正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黄子堤手握重权,家有巨款,与项波一般见识实在不划算,便放缓了口气,道:你作为管理层,其实也有利的,如果真的缺钱,到时搞个个人贷款什么的,我可以帮你说话。
项波道:贷款的事情,放在下一步再说,我得拿回属于我的钱。
黄子堤放低声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和易中岭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有事,得找他谈。
这时,刘坤进来送文件,黄子堤不动声色地道:我要开会去了,你想想我说的话,到时我会为你的事打个电话的。
项波出了黄子堤办公室,下楼时,暗道:拼个鱼死网破,对我有什么好处,黄子堤毕竟是市长。可是就这样放手,他咽不下这口气,到了厂里,直接去找了几个老工人。
下午,数百个工人集聚在市政府,拉出了横幅: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劳动、劳动是一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反腐败、反贪污、我们工人反
“国有资产流失。
侯卫东站在窗口,看着群情激愤的群众,给杨柏打了电话:杨柏,有几百工人在围市政府,要想改制成功,你们领导层还得多下工夫,否则要影响改制的进度。
杨柏接到电话,不敢怠慢,立刻找到蒋希东。
蒋希东黑着脸,道:絹纺厂有六千多职工,这次改制总有几个不满意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杨柏道:我瞧着项波情绪不太对头,若是他像疯狗一样四处咬人,此事还麻烦。而且他和黄子堤有牵连,若真是咬出什么贪污案,打断改制的进展,就惨了。
蒋希东道:你的意思?
“我跟项波谈一次,看他什么意思,若他明智一些,就跟他合作,毕竟他现在还是厂长。
蒋希东断然道:合作,怎么合作?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他参加,他只能作为普通中层干部拿出自己的财产来买股份。以后他只能是普通股东,想进厂里的领导层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记着农夫和蛇的故事。
杨柏没有多说,他已经打定主意找一找项波,如果项波同意,他可以从销售公司拿出二十万借给项波,让他多一点股份,又不至于股份太多。为了稳定大局,他打定主意在蒋、项两人之间搞点润滑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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