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收拾前任防非工作的烂摊子 视察“非典”隔离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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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是第一次踏入市传染病医院,听完医院的介绍,他发现许庆蓉所言非虚,沙州市传染病医院在治疗重型肝炎、慢性肝炎、暴发性流脑、麻诊、百日咳、伤寒等病有专长,有呼吸球囊、洗胃机、电动吸引器、心电图机、高压灭菌设备、密闭灭菌柜、大型洗衣设备、血气分析仪、手术床等基本设备,唯独没有关键的呼吸机、真空吸痰机等设备。并且,污水处理系统和医用焚烧炉都有问题。

财政局长季海洋皱着眉毛,看着一长串的单子。这一串单子都意味着钱,财政的钱素来紧张,往往要挪区墙补西墙,若是真要按着单子买,他不知又要死多少脑细胞。

侯卫东见到季海洋的表情,道:“季局,你有什么看法?”

季海洋斟酌了一会儿,道:“‘非典’是大事,应该买的就马上买。只是,相关设施设备相当多,我们不可能一项一项这样研究。我有个建议,不知妥不妥当。”

侯卫东道:“请说。”

季海洋道:“我建议抽调市经委、财政局、审计局、监察局、卫生局等部门的同志,组成一个防非后勤组,专门负责防非物质保障。由市财政局划出资金建立储备金,归后勤组直接使用。”

实话实说,侯卫东只是考虑到要成立联合小组进行询价,季海洋的建议比他的思考更为深入,可行性更高。他当场拍板:“季局的建议非常及时,我马上向宁市长汇报,争取以最快速度落实此事。”他又道:“今天既然来到了传染病医院,也不能空手而归。重要的急需的设备,就不纳入后勤保障组的范围,先行购买。”

季海洋笑了笑,道:“领导有指示,我们照办,不打折扣。”

侯卫东回头对许庆蓉道:“你马上打紧钯报告,两个事,一是调集人财物充实传染病医院,二是购买必要的设备。”

许庆蓉变戏法工地拿出一份文件,道:“侯市长,我拟了一份文件,请你指示。”从当副局长开始,最头痛的事就是与财政局算钱。财政局的同志多有葛朗台的潜质,一分一厘都要算清楚,他们不懂具体业务,却管着钱袋子,让许庆蓉头痛不已。她一直听说侯卫东和季海洋关系不一般,今天见面果然如此,她这才觉得轻松起来。

侯卫东在报告上签了字,道:“你别耽误,直接去找宁市长。”

朱昆明副局长拿着季海洋、侯卫东的签字,飞一般到市政府请宁玥做最后定夺。朱昆明就是宁玥提议后,为了应对“非典”的复杂局面,近期才提拔的副局长。

当一行人来到“非典”疑似隔离点时,许庆蓉还没有下车,就接到朱昆明电话。他兴奋地道:“宁市长签了字,她同意了侯市长意见,不进行招标,进行单一来源采购,由财政局、审计局和监察局的同志组成采购组,共同把关。”

话庆蓉在电话里叮嘱道:“采购之事就交给你了,财政这么大方,我们更应该把事情办好、”

基本落实了市传染病医院的事情,侯卫东原本想要再走几个医院,就接到了宁玥的电话。

回到市政府,宁玥道:“省里要来一个调研组,由赵巡视员带队,主要调研国有企业改制,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接待。”

侯卫东脑袋一下就大了,道:“如今全国都在防非,这是当前第一要务,他们这个时候过来研究国有企业改革,不是时候。”他和宁玥关系越走越近,说话也就随便一些,若是朱民生提起之事同,他绝对不会说这引些无意义的废话。

宁玥交代道:“防非要防,其化工作也要抓。你的精力还是要集中在防非工作上,让江津准备材料接待方案。”

“只能如此。”侯卫东随即讲了在市传染病医院看到的情景,建议道:“我觉得有必要建立保障组和储备金制度,可以确定两大任务,一是负责全市防非的物资、药品的供应保障,二是负责社会捐赠财物的统计和处理。”

宁玥反问:“有捐赠吗?”

“很有可能。”

宁玥道:“储备金,先设五百万过来。”

“太少了,能不能增加到一千万?”

“财政也紧张,五百万可以先抵一阵,如果急需,还可以增加。”

议定了后勤保障组之事,侯卫东回到办公室后,暂时将防非工作丢在一边,将江津主任叫到办公室,开始研究如何迎接检查组。

在省市里,都有同志对管理层收购持反对意见,最常见的说法是“贱卖国有资产,让少数人富了起来”。侯卫东本人没有任何私利,倒是很坦然。只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做成了这件事,目前运行也还可以,却要承担各种各样的指责,接受各种各样的调研和检查,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他自我安慰道:“事情做得越多,越容易出错。当了一任副市长,没有受到任何非议,说明他是老好人,那才是不正常的。”

江津一直在经济战线工作,与侯卫东配合得挺好,他坐在办公室对面,看了那份检查通知,道:“如今各方面的人对管理层收购都发出了异议,都在骂我们,我估计这次检查的重点就是绢纺厂。”

侯卫东道:“我们改制前,中央部委还没有叫停管理层收购,甚至还在鼓励,我们既不违反政策,又解决了一个可能引爆的炸弹,市政府还没有额外付出资金,如今生产正常,已经实现了双赢。”

江津道:“更多人会突然发现,这么大一个工厂,怎么一夜之间就为成了私人的产业,这是最直观的感受,心理上会受到巨大的刺激。虽然,我们自认为问心无愧,但其他不了解内情的人,他们会有别外的看法。”

侯卫东道:“这几年,市级国有企业效益严重下滑,部分国有企业退出完全竞争领域是必然选择,我们所作所为能经得起考验和检查。当然,对于省里组织的检查也要正确对待,你亲自到绢纺厂去一趟,摸一摸情况,同时检查企业的防非工作,绢纺厂人多,是工作重点之一。”

商量了迎检工作细节,江津离开办公室,前往绢纺厂,。他刚出电梯,就遇到了走到大厅的许庆蓉。

“许局长,找侯市长?”江津与许庆蓉关系挺好,见到了急匆匆的许庆蓉,打了个招呼。

许庆蓉停下脚步,寒暄道:“侯市长在办公室吗?”

江津板着脸,道:“从市里分工来说,我是正枝,你是侧枝,现在侧枝变成了正枝,我找侯市长还得趁着防非工作的间隙。这不公平,许局长得做些补偿。”

许庆蓉笑了起来,道:“等‘非典’过了,我请你吃饭。赔罪以后,我再把侯市长还给你。”

上了楼,走到侯卫东办公室,许庆蓉手机响了起来,见到电话号码,她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转身在门外打完电话,这才重新走到门口。

侯卫东见到站在门口的许庆蓉,问道:“正想找你,隔离点确定没有?”

许庆蓉调整了情绪,努力露出些笑脸,坐在办公桌前,取出笔记本,道:“我们选了四个点,理西城区的社区医院,二是西城区杜镇林安村的煤炭疗养院,三是南部新区的东林镇医院,四是南部新区的一处废弃老镇政府办公室。”

侯卫东问道:“你去看过没有,有没有倾向性意见?”

“我全部去看过,综合各方面条件,西城区的两个点条件最好。”许庆蓉又作了一个说明,道:“前一段时间,卫生局就开始在西城区布置隔离点,目前社区医院的人全部撤走,各医院正在抽调医生进入社区卫生院。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在防非办上研究,到底是否适合,还要请侯市长去盾一看。”

许庆蓉在汇报中,隐瞒了最敏感的事。设置隔离点之事,她曾经向姬程作过报告,姬程道:“这是卫生局的本职工作,不必报告我,抓紧做就行了。”

姬程表态以后,西城区隔离点已经开始建设。

此时侯卫东接手防非办工作,他的工作作风和方法与姬程大不相同,许庆蓉还是想请侯卫东到隔离点去看一看。

侯卫东没有特别在意西城区社区卫生院的事,他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在东城区选?”

“东城区是老城区,人口太密集,基础条件也差。”

“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先到西城区的社区医院去看一看。”

社区医院在沙州人民公园旁边,一片大树之下,有几幢灰色墙砖的小楼。小车停在了社区医院门口,侯卫东抬头看着人民公园的大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人民公园的树不错。”

许庆蓉等人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十年前,侯卫东和小佳的爱情受到了陈庆蓉的坚决反对,两人谈恋爱的场所只能转入公园。有一次,侯卫东从益杨青林镇来到沙州时已是凌晨,他只能在人民公园前面的长椅上等待小佳。见面后,两人无处可去,在公园里消磨了无数时间,对公园有特殊感情。此时以沙州副市长的身份,再看到这个公园就让侯卫东不禁生出感概。

左侧是一片水池,水池与公园的水体连接在一起,但并不在公园内,水是通过围墙下的小水沟向外流出。

在社区医院后面,约莫有一百米远,在公园的绿树旁边,有几幢灰色楼房。

计庆蓉介绍道:“这里人流量少,若是启用隔离观察点,暂时关闭人民公园,就能形成一个封闭环境。而且这个地方距离传染病医院不远,来往方便。”

侯卫东打断道:“那几幢灰砖楼房住的是什么人?”

许庆蓉道:“都是附近的居民。”

“具体是什么人?”

许庆蓉有点茫然,道:“这个不太清楚。”

侯卫东基础工作经验丰富,最担心设立隔离点引发群体性事件,他安排跟在身边的晏春平,道:“你与西城区何书记联系,让他摸清楚这幢楼的居民情况,内紧外松,别声张。”

晏春平答应了一声,走到一边,开始给西城区何敏文书记秘书打电话。过了一会儿,西城区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侯市长,刚才何书记秘书回了电话。公园附近的几座灰楼属于东城区,社区医院属于西城区,刚好在交界处,这些居民都是附近散居居民,人民公园扩建时集中安置在一起。”

听说是集中安置,侯卫东就觉得麻烦。

沙州以前在拆迁时,喜欢集中修安置小区。安置小区里今天的都是集体迁入的安置户,他们特别抱团,稍不注意便引起群体性事件。令市政府最头痛的是梨园安置小区,因为居民们不愿意安装一户一表,与自来水厂发生矛盾,他们便集体不交水费。水厂断水后,他们就集体到区政府、市政府静坐,在沙州民间有法不责众的传统,只要是集体行动,政府一般都会下软蛋。几次拉锯以后,他们仍然不交水费,水厂亦不敢断水,最后由区政府和水厂共同为梨园安置小区买单。

侯卫东道:“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到几座灰楼去瞧瞧,看一看实际情况。”

走到近处,一股陈旧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幢灰楼显得颇为陈旧,多数窗台上都有大面积的油烟痕迹,阳台上堆着杂物,挂着衣服。院子里的花园大部分变成了菜园,有两处化粪池盖板破损,粪水早就满了,没有人清掏,烘粪便顺着盖板破损处向外溢出,沿着屋角流出近十米,最后流到了街面上,散阵阵浓臭。一些鸡鸭从粪便上走过,四处都印着带蹼和不带蹼的脚印。

侯卫东没有料到此处环境如此糟糕,他在灰楼前后走了一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接走出小院。

小院背后是一片树林,站在树林边缘,豁然开朗,从隐约小道向下行约两百米,一大片灰色小楼杂乱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东城区最老的聚居区,侯卫东并不陌生,多次走进这个聚居区。他以前都是从街道正面进入小区,从正面往小区内部走,虽杂乱,却还算整洁。此时从另一个方向直接进入聚居区的腹地,才能真正地看到老聚居区的现状,“脏、乱、差”三个字是对老区最好的形容。

侯卫东对紧跟其后的许庆蓉道:“你们少走了几步,只看到了前面几幢楼,没有看到树林后面就是大片居民区。”

这确实是许庆蓉的疏忽,她略红了脸,解释道:“从老区朝公园这边走,是一个长长的上坡,路也不好,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侯卫东还没有爬墙这其他几个点,他没有否定社区医院,转身回社区医院,查看医院内部。

社区医院是四层小楼,前后可以停车,还有独立的围墙,从内部来看,确实是一处比较理想的隔离观察点。唯一不足是围墙断掉了一段,没有将社区医院完全封闭。

侯卫东对内部设施没有意见,他走上楼顶的平台,远远地仔细观察几幢灰楼以及灰楼背后的树林。

许庆蓉一直在卫生系统工作,对地方事情并不是太在行,她对侯卫东的谨慎有些不解,道:“侯市长,卫生院与灰楼之间有好几百米,应该没有什么影响。东城区的老城区更远,市民一般不走这边。我们准备修整围墙,把院子封闭起来。”

“修整围墙时把砖和水泥等材料都堆在围墙内,不要影响外面的行人。”

“我们很注意,不会影响行人。”

侯卫东见许庆蓉没有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干脆把话挑明,道:“容易惹麻烦的事情,我们向来讲究内紧外松,动作要快,知道的人要少,不要把紧张情绪传染给群众。”

许庆蓉这才明白侯卫东的意思,忙道:“我马上给他们打招呼。”

侯卫东道:“你赶紧打招呼,然后去林安,看煤炭疗养院。”

跟着侯卫东前往林安时,许庆蓉暗道:“侯卫东工作很细致,这一点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要注意。他似乎认定隔离点一定会惹麻烦,是不是太小心了?毕竟隔离点是在封闭环境中,跟外人没有交集,更没有对其生活生产造成影响,应该没有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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