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放下电话,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侯卫东在大是大非上表现得足够有担当,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一个可靠的副市长。
郭兰在度过最初的慌乱以后,亦平静下来,给校防非办几位经办人员打完电话以后,她大步走向隔避侯卫东的家。
“你怎么办?赶紧出去,趁学生还没有起床。我给保卫处的同志打过招呼。”
侯卫东与宁玥通了电话以后,已经有了决断,他没有马上说破,问道:“西区只有一条路通向大门,目前安排有几人在路口设卡?”
“保卫处的人,校防非办和医务室的人都在前往临时卡点,我也要过去。”
“现在有人没有?”
“有人。”
“我能例外吗?”
郭兰听出了侯卫东的意思,惊讶地抬起头,反问:“你要留在隔离区?”
“作为防非办主任,我是防非办规则的制订者,肯定要率先垂范,岂能危机到来就当逃兵。”自从与宁玥商议以后,侯卫东便觉得浑身轻松。
与郭兰在一起身心皆愉悦时,总会有一根道德的暗线束缚着心灵。让他挣脱不得。此时被留在“非典”隔离区,属于不可抗力,这就让侯卫东如吸了烟土一般暂时麻痹了自己。
郭兰白净的脸庞猛然升起了一阵红晕,道:“当真再留在这里两个星期,那还得在冰箱里添点东西,现在里面是空的。”她和侯卫东有相似的心路历程,相似的情感,得知两人有两个星期可以留在一起,顿时,她感支无数阳光刺破阴霾,黑暗的天空透着些隐隐的光亮。
校长段衡山下楼,见侯卫东房间门开着,走过去,交谈几句,惊讶地道:“侯市长,你当真要留下来?”
“‘非典’面前人人平等,西区隔离,在西区的人皆在经受两个星期的考验,我不能特殊。”
段衡山感叹两声:“好,好。有侯市长在此风们肯定能渡过难关,到时在广播上可以多做宣传,稳定同学们的情绪。”
很快,段衡山、侯卫东、郭兰等人都出现在沙州大学的会议室里。学校在西区的中层干部们见到侯卫东出现在会议室里,皆面露惊奇之色。侯卫东面带微笑,主动解释道:“原本准备参加益杨全县防非工作大会,我就没有离开沙大,现在西区隔离,我和大家一起共度隔离的两星期时间。”
焦躁不安的中层干部们感受到侯卫东的平和从容,杂音逐渐低了。
段衡山坐下以后,道:“同志们,古人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西区隔离区有四千学生,能否稳定下来,安全度过隔离期,全靠在座之干部。”
在沙州大这开会之际,沙州全市亦动员起来。
市疾控中心的转运车将六位发烧病人转运到了沙州。流调小组根据得到的基本情况,奔赴各地。
所有知道内情的领导和工作人员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沙州防非办最终的决定,沙州的消息将决定天亮以后的行动方案。
等待,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沙州大学的小会议室有一个座钟,座钟走动发出令人生厌的滴答声。段衡山拿着市里发放的预案和学校制订的预案,不停地翻动着。校防非办以及校办的笔杆子同样拿着两份预案,他们已经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隔离方案》。
侯卫东偶尔与段衡山交谈,多数时间大家都沉默着。
昨晚,经过了一场深情且淋漓的性爱,坐在会议室角落的郭兰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望着侯卫东的眼光透着柔情蜜意。对于多数人来说,即将来到的隔离期将是漫长而难熬的晚光,对于郭兰来说,这两个星期将是甜蜜短暂的日子。甚至她暗自想道:“假若与侯卫东一起染上‘非典’,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益杨县委蔡恒书记得知副市长被困于隔离区,大惊之下,将车开到隔离学校校门一个人百米处,他让司机高尔夫车停下来,在车内给侯卫东打电话。
“侯市长,我的车停在校门外,校门封闭,我没法进来。”蔡恒作为县的一把手,负有守土有责,并不想进入可能有疫情的校区,只是想到侯卫东是昨天自己亲自挽留下来的,如今出了事,他必须赶过来。
侯卫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蔡书记作为全县核心,责任重大,我已经陷在里面,你绝对不能再进来,我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系。”
蔡恒眼睛注视着沙州大学,道:“把侯市长陷在里面,我罪过太大了。”
侯卫东道:“沙州大学西区有数千学生,我得留在隔离区,与广大师生共渡人关。宁市长已经同意我留在西区。”
蔡恒作为老资格的县委书记,平时总是一副成竹在胸、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表情,今天也动了感情,道:“县委扩大会议在七点钟召开,将动员一切力量,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放下电话,侯卫东对段衡山道:“蔡书记要进校区,被我拦回去了。若是学校有什么需要,地方上会尽一切力量支持。”
段衡山将眼镜取下来擦了擦,道:“但愿是一场虚惊。”
凌晨四点钟,传来消息,确诊了一例“非典”病例,另外五人为疑似病例。
郭兰听到这个消息,目光与侯卫东短暂对视,两人目光中都有意味深长的味道。她暗道:“我要好好地度过这两个星期。等到了上海同,我也就没有了遗憾。”
凌晨五点,沙州市召开了紧急会议,为了防止“非典”蔓延,同意对沙州大这独立的西区进行隔离。从作出决定之时起,除了生活保障车以外,所有车辆和人员都暂时停止进入隔离区。
凌晨五点半,《沙州大学西区全封闭管理期间防治非典型肺炎工作方案》印制出来。拿着散发着墨香的小册子,段衡山紧绷的神经略有松动:“卫东市长,最艰难的时间是作出决定之前,现在隔离成定局,市里要求就地设立隔离区和隔离观察点,确保学生稳定,控制住疫情。”
侯卫东道:“我们分工,段校长负责校内,我负责联系和协调校外,绝对保证隔离区的生活。根据市里要求,凡是与患病学生有可能接触过的同学,全部送到校招待所进行隔离,校招待所为临时隔离观察区,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段衡山道:“我们已经动员了中层领导、骨干老师和部分学生干部组成了调查队,他们已经进入相关宿舍,摸清情况后,会将有过接触的同学送入隔离区。”
郭兰听着两位领导谈话,她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充满了阳光。
沙州大这的疫情很快报到岭西和沙州,省长朱建国高度关注此事,亲自和留在隔离区的侯卫东通了一次电话,作了“沉着冷静,确保安全”八字要求。
副省长周昌全被派到了沙州,坐镇指挥。
凌晨六点,沙州大学西区完全封闭,大量身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卫生人员开始在西区全面消毒,浓重的消毒水味呛得人无法呼吸。
天亮以后,西区四千多名老师和学生正在惶恐不安时,西区停止使用的老广播室首先播出了校长段衡山的讲话,随后又传出了低沉的男中音:“西区的各位老师和学生,我是沙州副市长侯卫东……段校长和我都在西区,将与四千五百多位同学,老师一起共同度过隔离时间……在西区将建立临时的党支部……我相信,胜利一定属于坚强的沙州人,段校长和我将与你们同在……”
郭兰站在音乐系办公室阳台上,面对着湖光山色,听着空中飘来的广播声,异常平和安静.
段衡山和侯卫东分别讲话以后,离开西区老旧的广播室,一起旺夫脸音乐系办公室走去,两人就如平常散步一般,谈笑风生地行走在隔离区.
站在窗边,门口路边惊恐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们,见到了校长和副市长如此神态,也受到了感染.音乐系党总支书记主动跟在他们后面,朝办公室走去.
几人在音乐厅开了小会,很快作出了以下决定.
一是成立西区临时党支部,由侯卫东任临时党支部书记,负责隔离区的总体工作.
二是组织学生党员和学生骨干成立应急领导小姐,段衡山出任级长,郭兰为副组长,音乐系总支书记出任办公室主任,下设饮食组、应急组、宣传组、卫生组,处理在隔离期间的一切具体事务,安排好学生的生活,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
三是成立隔离观察区,在校招待所设立了隔离观察区。对与“非典”患者和疑似患者密切接触的同学进行为期两周的医学观察,并派专人对隔离观察人员进行管理,观察区内的人员(包括工作人员)不得离开观察区,观察区外的人员不得进入观察区。被隔离观察人员的活动范围局限在观察区内,一日三餐和生活用品由管理人员统一供给。
四是全校师生员工每天早晚各测量一次体温,记录登记。
党支部和应急领导小组还有更具体的分工,侯卫东作为临时党支部负责人主要联系沙州市委、市政府,协调相关单位,指挥益杨县委、县政府,对隔离区进行有力支援。
校长段衡山作为应急小组负责人则搞好内部的工作,协调校党委和各级党组织在公寓外也全力采取各种措施稳定局面,协调配合,缓解同学们的恐慌和烦躁情绪。
分工结束以后,郭兰来到了广播室里,将临时党支部和应急小组的职责向隔离区作了通报,读了段衡山亲自起草的倡议书。
隔离区有四千多学生,还有五百教职工及家属,平时这些学生和教职工对学校当局都抱有深深的成见,对政府也颇有微词。此时到了最危急时刻,听到了广播里传来的临时党支部的倡议书,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
郭兰将倡议书读完,她随手选了一首张信哲的《过火》,悠扬的歌声响起以后,隔离区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
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
你妈终有千万种理由
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
让你疯让你去放纵
以为你有天会感动
关于流言我装作无动于衷……
这是一首老歌,郭兰以前听过,可是从来没有听到心里去,今天却一下被歌词打动。
她坐在广播室里,看着远处湖面,陷入歌词的意境之中。
在隔离区外,县委书记蔡恒、县长高宁等人心急如焚:一是因为沙州大学出现了数人同时高烧的疑似病例,这给益杨县委、县政府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二是副市长侯卫东阴差阳错地留在了沙州大学里,如果侯卫东在益杨出了事,他们两个地方官还真的说不过去。
接到市委书记朱民生的电话,侯卫东报告道:“朱书记,现在隔离区里师生们情绪稳定,我会和师生一起度过14天的隔离期。”
朱民生万万没有想到侯卫东会被困在隔离区,不过这件坏事也变成了好事,有侯卫东在隔离区里面坐镇指挥,隔离区应该能够稳定平安,他鼓励道:“卫东,你要二十四小时保持手机畅通,我已经给蔡恒下了死命令,要在人、财、物、医疗上给予最充分的保证。”
县委书记蔡恒始终打不通侯卫东的电话,连续拔打数次,他才接通了侯卫东的电话,道:“侯市长,根据你的要求,盒饭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还有书刊报纸,马上就送进来,您还有什么指示?”
侯卫东交代道:“蔡书记,我被困在大学里,正好与师生同甘共苦,你现在要集中精力抓好几道防线,‘非典’期间不准进和出。”
刚刚结束了与蔡恒的通话,小佳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语带哭腔:“老总,你就在屋里待着,隔离区的情况复杂,千万别逞能了,我宁愿你不当官,也要让你好好地活着。”
听着小佳的哭腔,侯卫东反过来安慰道:“隔离区有好几千人,目前除了几个疑似病例,没有其他人发热。我估计那几个人就是流行感冒,恰好遇到了‘非典’,所以搞得大家紧张。”小佳道:“我已经下了高速路口,等一会儿就要到学校来,我求求你了同,别逞能了,一个人就在家里待着。”
侯卫东急了,提高声音,道:“我给你说过了,你到益杨来起不了作用,反而让我担心,赶紧给我回去,别耍小孩子脾气,要理智一些。”他见小佳不听话,马上又道:“我有事了,等会儿给你打过去。”
侯卫东打通了交通局秦飞跃的电话,道:“我老婆就要从高速下道了,你让检查站的人把她堵住,不要让她到益杨来。如果两口子都染上‘非典’,我的小囝囝就成了孤儿了,绝对不行。”
秦飞跃理解侯卫东,当即给检查组下达了明确指示,道:“侯市长在隔离区,不想让他爱人也到这里来,你们要用强硬的态度把她挡回去。”
接受任务的是交通局的执行大队长,他是老江湖了,笑道:“秦老板放心,拿起鸡毛当令箭,这帮小兔子崽子玩得最熟悉,何况这一次确实有令箭。”
小佳刚到检查站,面前就来了一个警察和一个交通局执法队员。执法队员啪地敬礼,道:“接上级通知,任何车辆不能进益杨城,请同志先接受医务人员检查,然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小佳礼貌地道:“同志,我是园林管理局副局长张小佳,侯卫东的爱人,想进城去,能不能放行?”
交通执法人员面无表情地道:“列宁没有证件都进不了门,我们更不敢违反规定,而且,我们正是执行侯市长的命令。”
小佳又给侯卫东打电话,未果,她只得给县长高宁打了电话。高宁道:“张局长,实话难你说了,这事侯市长打了招呼,坚决不放你进城。你也要理解侯市长的一片苦心,回家吧,等‘非典’结束,我给你赔礼。”
她再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侯卫东,我进不来,你给他们再说说。”
侯卫东苦劝道:“小佳,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此时我已经在隔离区了,你千万别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来,回家以后,给我爸妈说清楚,别让他们担心。”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佳,侯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
校长段衡山坐在一边,听了侯卫东打的几个电话,道:“张小佳也是沙州学院毕业的吧?读大学谈恋爱,一般来说很难成功,像你们两人这种深厚感情确实少见。”
侯卫东昨日才与郭兰有过亲密接触,此时听到段衡山如此表扬,感觉怪怪的,连忙岔开话题,道:“吃了饭,这些饭盒丢得到处都是,十四天隔离期满了,整个学校就要变成垃圾堆,说不定要引起其他疾病,我们组织一些党员干部和学生会的骨干,收一收垃圾。不知道学生们的状态如何?”
段衡山道:“隔离区喷洒了不少过氧乙酸,到目前学生也没有发现有发热现象,多戴几层口罩,应该没有大碍。凡是勇敢站出来的学生,以后在分配上给予照顾,凡是勇敢站出的教师,就作为重要骨干来培养。”
当骨干们被叫到西区操场时,听到侯卫东主动带领大家收拾垃圾,大部分骨干都表示愿意为大家服务,仍然有少数人表示了拒绝。
段衡山看着离开的十来个教师和同学,轻声对郭兰道:“离开的同学就算了,但对留下的教师和离开的教师以后使用要有区别。”
郭兰从小在学院大长,又在组织部门工作了一段时间,认识大部分教师,她拿出随身带来的笔记本,将离开机的教师记了下来。
段衡山道:“晚上,你和卫东市长都到我家里来吃饭。”
紧张而忙碌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大量身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卫生人员不断地在校园里全面消毒,弄得整个西区隔离如同浸泡在消毒药水之中。四千多被隔离的教职员工情绪稳定下来,也没有继续出现发烧症状。
广播中传出来轻柔的钢琴曲,在晚风中掠过湖面,飞过校园,钻进宿舍楼,回荡在同学们耳中。很多年过去,提起2003年的隔离岁月,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过氧乙酸和飘在空中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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