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羽仙头皮发麻,只觉自己那素来不输于人的听辨弦外之音能耐,在这赵将军面前恐怕是班门弄斧。
出于不甘,她追随至两步之遥,忽而冲口而出道:“将军不顾妻儿,也自愿将手足奉给仇家,以换取偷生于世吗?您的妹妹……”
她嘎然收声,因赵让脚步一顿,略略回头,眼中冷意森森,不过一瞬,他若无其事般昂然而去。
羽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于她而言,也只有将此事向魏头领如实上报。
魏一笑收报,亦是错愕,思虑斟酌之下,向羽仙道:“他从此至终没有透露到底知道多少,大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现如今情势逼人,骑虎难下,一切照原计划就是。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陛下让他亲至练湖——要是能把他那儿子找出来,则更是万无一失,只可惜陛下偏对此人常怀妇人之仁,禁军宿卫暗中探查,竟就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羽仙心有惴惴,支吾问道:“那……那万一赵将军竟就狠下心肠,隐忍不发呢?”
“这个,”魏一笑淡淡道,“你就无需担心了。多亏谢濂父子,要是此计不成,还有一招——是了,你一会连夜出城,传令下去,监视南越兵士,绝不可有半分松懈,一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强压心头不安,羽仙告退。
她依然困惑不解,皇帝欲除之而后快的不是以谢氏为主的门阀世家么,为何头领仿佛视而不见。
临出城之前,羽仙特地至秦淮船楼,静候天黑,与陶公子谈天说地,顺带向他一吐谜团,陶公子闻言,柔柔一笑,笑得羽仙鸡皮疙瘩遍地。
“这城中,怕马上便有大事要起。”陶公子悠然道,“羽仙,你既对那赵将军颇有好感,我便卖他一个人情如何?”
羽仙哑然片刻,苦笑道:“你别乱来!那人头领非除不可,你别搅合进去了!”
陶公子却道:“赵让生死,犯不着我来担心。再者,我并非魏一笑的下属,我阻止不了他,他却也干涉不了我。”
听他这般挑衅的言辞,羽仙心知此人牛脾气上身,唯有叹气。
日落时分,城门即将关闭前夕,里面匆匆飞出一骑。
而后宫之内,承贤宫依时落钥。
赵玄今夜留宿于父亲身边,并未回泰安宫去,赵让听她喃喃念叨了不少太子的事,却绝口不提母亲与兄长。
心知小女孩经历坎坷,遭遇非同寻常,赵让倍感痛惜,他在赵玄睡眼惺忪之际,从内襟中取出昨夜李朗向他讨要的佩玉,将它悬挂于女儿胸前,柔声吩咐道:“你明日见了太子,就把这玉交给他,让他好好戴着,千万不要丢了,好吗?”
赵玄郑重地点头,闭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小手仍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衫。
重阳……
赵让亦阖上双目,即将风云乍起,天翻地覆,只不知到那时,他的阿朗,可还剩得下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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