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追自己也知道雁逸看她不顺眼,虽则在遭伏那事后曾经登门“请教”过她对于阙辙一事的看法,但那大抵只是朝中官员为缓和明面上的关系的常见手段,绝不等同于雁逸当真对她的看法有所好转。
是以这会儿察觉到了雁逸对她同来的不悦,她又自认帮不上忙,就自觉地不去他眼前晃悠了:从早上到了军营就猫在帐里自己歇着,完全不“添乱”。
雁逸也适当地对她的自知之明表达了满意。他们议事并没有来请她,但到了用膳的时辰,午膳时雁逸身边的护卫亲自送来的。
那护卫叫简临,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别的兵士一比,明显就是小孩子模样。他来送饭时阿追正闲得没事拿梳妆打发时间,他便好奇地张望起来,阿追怕他误事催他快走,这小子还一脸的不耐:“我哪有事可误?上将军非嫌我年纪小,什么都不让我干,天天白混吃喝!”
他懊恼的样子认真又好玩,阿追私心琢磨着这可能是哪个贵族送孩子进来建战功的,但也没好意思多问。
简临走后她又独自消磨了一下午,读书读到了将近晚膳的时辰都未察觉,直至外面传来云琅的声音。
云琅好似在笑劝着什么:“你慢点……别急!有话慢慢说,太史令眼下心情也……”
尚未听出个所以然,阿追就见几尺外的帐帘突然被揭开,她定睛一看,忙坐起身:“怎么了?”
是简临,但并不是来送饭的。稚气未脱的脸上看上去愤慨不已,见到阿追之后他努力地沉了半天气才得以平静地长揖:“太史令。”
“你坐……”阿追疑惑地看看他,起身去倒茶。茶碗刚一递到简临手里,简临就端起来饮了大半碗,喘了一喘,才忿忿道:“这差事真难!果然还是打仗容易!”
阿追一愣。
她和简临并不熟,又听出他话里涉及政事,递了个眼色便让云琅出去了,自己蹲在简临面前问:“有什么难事?是想让我去给上将军出主意么?”
简临恨恨地又喝了口茶,目光却一直在她面上划拉着,喝足后放下陶碗便说:“我听说这一趟来的文官里,太史令您官位最高?那您让另几个闭嘴,行不行?”
张口就让她堵别人的嘴?阿追怔然气笑,心道你个半大小子脾气还挺大?
表面倒做足了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干什么让他们闭嘴?你总得告诉我原因。”
简临一听,“噌”地一下站起来,脱口便骂:“那些文官到底有什么用!打仗不会打、连剑都拎不动!就会胡告状找事!要是真逼得上将军不敢妄动,敌军进犯他们不是也没好日子过!”
阿追听得云里雾里,耐着性子追问:“你从头说,慢慢说。这都哪儿跟哪儿?”
简临“咣”地一脚踢了前面的柜子,然后疼得自己抽了口凉气,又咬牙忍住疼,继续怒道:“阙辙那个老匹夫说什么难以抉择,要跟咱赌骰子,若咱们赢了他就归降,若他赢了……他说让上将军等着苦守弥关!”
阿追心里“咯噔”一颤,定神想想雁逸的脾性,试探着问:“上将军想直接开战?”
“自然!”简临恨恨道,“可不就该直接开战么?若不然赢了则罢,万一赌输了,天下人都要笑咱们戚国竟寄希望于骰子,国威何在?偏那几个文官酸溜溜,说什么主上让我们讲和,上将军此举是违令不遵——他们能赌赢也行啊!就动嘴皮子动得来劲!”
“他们还说要上疏弹劾上将军……”简临怒气冲冲地续说着,阿追已然惊得听不进去了!
她被阙辙拿骰子决定生死的路数惊住,直觉得后脊散出阵阵阴凉。耳边连着传来两声“太史令?”,她才蓦地回神,又问简临:“已经宣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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