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亥时,还没散,大人这般还要过去,实在不妥。”
孟良清却已弯身穿鞋,下榻时突然站立不稳,一旁宫侍连忙扶住他,孟良清撑着在榻边坐了会,吩咐人为他穿戴,手持一根雪杖出了殿门。
空荡荡的西苑,原本是夏季赏莲的好去处,如今却不当时令,以至荒废一般。
门内无一人,孟良清失落地看了一圈,忽然丢开雪杖,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雪花沾满他的头发和肩头,钻心剧痛从关节刺入他的心里,他却无所谓一般,面目无悲无喜。他不应该出现的,虽然现在出不出现也没什么不同,他的小寒香会在发现他无情无义的真面目之后,照着他的安排和铺垫,与陈川走到一块儿去。
一只手缩成拳,捶了一把发疼的胸口,孟良清仰面,天空因为下雪,只能看清雪花下落之状,星星和月亮都躲了起来。
他艰难喘息,每一口从鼻息里吐出的白气都得费尽全身的力气。孟良清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手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摸索,寻找他的雪杖。
然而雪杖被他一生气,抛得太远,他抬眼一看。嘴角弯起个弧度,忽然纵情向后一倒。不断下落的雪花迎着他的头脸全身盖下来,就让这明净又无垢的大雪将他埋葬。
孟良清闭上了眼睛。
簌簌而落的大雪,掩盖了不少声音,听起来都像是雪花来到这世上的赞歌。沈寒香绕着西苑逛了一圈又一圈,这是最后一圈,她已经决定逛完这一圈,就回去。孟良清应该不会来了。
然而她亲眼看见孟良清丢开雪杖,躺在雪地里,那一刻沈寒香真切感觉到孟良清从未有过的自暴自弃。她记得他带她骑马时说过,他不想将来自己走后,留给她的只有药罐子。在孟良清这个年纪,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建功立业讨媳妇,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唯有两件事他掌控不住。那便是生之喜,死之悲。
有哪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会在恣意疯狂的年纪里,担忧随时可能丧命呢?
沈寒香走过去,在孟良清身边坐下,她捡起那雪杖,握在手里,侧身望着她的男人,从袖中摸出一条绢帕,将它叠成二指宽,盖在孟良清的眼睛上。
孟良清肩膀抖颤了一下,他的手指在雪地里抠紧。
沈寒香艰难低身下去,隔着绢布吻了吻他的眼睛,她的嘴唇落在他的鼻尖、脸颊,起身望住他的嘴唇,这嘴唇什么时候褪尽了血色,他在发抖,就像蝴蝶扇动不已的翅膀。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语声中含着浓浓鼻音,孟良清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气,接着那声音还在说,“本来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想问你坊间那些传言,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散布的,我止不住要想,也许你也是听了那些就不想见我了。有时候生气又觉得,不见就不见吧,我也不要一个不信任我的男人。”
叹气声分明。
“而你还是来了。”沈寒香说着,停顿在孟良清面前,就在那个刹那,孟良清伸手按住沈寒香的肩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找到她的唇,狠狠用力地吻住她,阻止她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三
唇分,孟良清摘下眼睛蒙着的帕子,深深凝视沈寒香,沈寒香被看得撇开了眼睛,挣开他怀抱的时候,孟良清适时放开了手。
沈寒香站起身,从雪地里拉起孟良清来,两人的手都很冷,像冰块一样。
他们都没有立刻说话,从前殿绕到后殿,已经是冬天,用以赏莲的西苑莲池已没有半片绿叶,冰面在夜幕之下呈现出墨蓝色。
“手炉呢?怎么没有带着?”孟良清嗓音喑哑,刚绕过前殿他就牵住了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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