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嘲道:“真想看看自己如今脸色多差。唉——”
他又道:“敢问小夫人大名?”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道:“你可别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封什么官儿做。唉,我师姐会伤心死的,我爹爹——我爹爹头发只怕会更白。枕壶、枕壶——”
我眼里溢出温热的液体,也不知是泪还是血。
“你把我带到霍县去,死也好,活也罢,我总要回到枕壶身边的。”
☆、【章七举烽】19
小时候不懂事,和枕壶打架。那时候他也没有如今装模作样的风度,明明比我高一个头,撸起袖子就揍我。有一年夏天往骊山消暑,傍晚了红霞满天,我们在四面来风的湖心亭里面又一次刀光剑影地打了起来。
阿娘看惯了的,理也不理,自坐了藤条椅,捏把团扇纳凉。
枕壶也没个轻重,抱着我滚到栏杆边上。我已经被打疼了,放开嗓子哭,他却来了劲,又猛地一推。我身子小小软软的,竟从栏杆底下滚了出去,一咕噜滚进池子里了。
夏天的湖水凉沁沁的,倒也不如何恼人。可惜我不会游泳,咕咚一声滚下去,吓得浑身都软了,狼狈地挥手弹腿挣扎,身子却慢慢地浸下去。
水底我听到了阿娘的尖叫,她一叠声喊着护院、喊着我爹爹。但那些声音都很远,好像隔了一条长长的隧道,空落落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带出一串幽灵般的回声。
“小夫人?小夫人?”
这声音又来了,但是喊法十分古怪。爹爹端肃,喊我“优华”;阿娘亲热,唤我“阿昙”;枕壶高兴时叫我“阿昙”,生气了就叫我“小破丫头”。这个“小夫人”从何而来?
“小夫人?小夫人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我想说。但整个人仿佛仍然浸在凉沁沁的湖水里,张嘴只能冒出咕嘟嘟的气泡来。眼前骤然现出一点点白光,像是躺在幽微的湖底仰面看见的朦胧天光。
“小夫人?”那声音还在说。
“呆子,别喊了。”另一个柔和清润的声音道。“小夫人受伤这么重,这才躺了两天,哪里醒得来?”
起先那一个懵懂道:“我受伤也很重,不就醒来了?”
声音清润的那个恼羞成怒道:“小夫人千金之躯,是你这个皮糙肉厚的呆瓜蛋子能比的么?”
起先那个讷讷地道:“这倒是、这倒是……”又叹一声道:“可好不容易有了沈小将军的消息……”
沈小将军?这叫法倒是新鲜。
☆、【章七举烽】20
李燕筑和赵松青一路将我送到了长安,我延请他俩在风水一轮酒楼吃了顿饭,他二人便匆匆赶回临汾了。我这一去一回,竟熬过了长安城冰天雪地的冬天,开春的花骨朵儿蹦蹦跳跳绽出颜色来了。
后来前线传来消息,说武襄君壮烈殉国了。范可与裱了一封信给皇帝,赞他英烈,说他救急于危难之中,若非武襄君大义,我军只怕要惨遭损失。
我听了这消息只怔怔然。枕壶的信比范可与的信来的晚一些,说自己前些日子围困在阴地关,多亏武襄君搭救。可惜武襄君回程被一箭射中了腹腔,其后缠缠绵绵几天,在营里重伤不治,病逝了。他说自己无以为报,要我留心他是否有亲人在世。
看完了信,我慢慢地将那绵白纸攥紧,想起营里武襄君与我的对答,渐渐竟悟出了他的心思。沈老将军对他有恩德,他要回报,没能救下沈老将军,能救下将军的后人也好。大约是料到此去艰难,便问我是否有身孕。我若有了孕,沈老将军便有后了,也便用不着拼了性命去救枕壶。可惜我没有,所以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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