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花香浮动,她不知不觉间合上双眼,朦胧睡去。
梦中听到廊下一片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话。
声音时而温和,时而严肃,时而略微拔高一些。
李令月偶尔低声笑回一两句。
裴英娘半梦半醒,男人说话的声音像夏夜里的凉风,透着露水的清凉和木樨花的浓香味道。
她在模糊不清的对话中酣眠,觉得安稳而舒适。
可能是怕吵醒她,说话的声音很快停下来了。
裴英娘嘤咛一声,在睡梦中哼了两下。
耳畔传来两声低笑,继而响起一阵织物摩擦的声音,一张轻而薄的添花锦披帛盖在她肩头。男人怕锦帛滑落,小心翼翼掖住锦帛一角,缠在隐囊上,动作笨拙而生疏,粗糙的指节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胳膊,很快缩回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光线穿过卷翘的浓睫,一点点漏进澄澈的眼瞳里。
男人坐在她身前,背着光。一袭丹朱色圆领袍衫,衣襟解开半边,衣带随意散落,姿态闲适,头戴玉冠,微染霜白的头发掩在玉冠底下,梳得整整齐齐,面容清矍,眉宇之间带了几分忧郁之色。
轻风拂过,落花扑扑簌簌掉落。
昭善跪坐在廊下烤茶饼,半夏蹲在红泥小火炉前煮茶,梅花小几上琳琅满目,醍醐饼、红绫馅饼、千层酥、粉糍、透花糕盛在高足金花银盘里,琉璃壶波光潋滟,黑色的龙膏酒轻轻晃荡。
他和李令月相对而坐,在浮动的幽香中静静品茶。
这一幕温馨恬淡的情景深深篆刻进裴英娘的记忆里,直到多年以后,依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阿父。”她下意识轻声喊他。
李治和李令月听到她醒了,不约而同扭过头,看着她微笑。
一个唇角带笑,温柔和蔼。
一个如花似玉,娇媚妍丽。
裴英娘揉揉眼睛,坐起身,宫人端来温水、香脂,服侍她洗脸。
香花温水让她略微清醒了一点。
“英娘累坏了。”李令月直起身,接过半夏递来的一杯热茶,送到裴英娘跟前,等她抿两口,含笑接着道,“比阿奴睡得还香。”
阿奴仿佛能听懂李令月在说什么,竖瞳微缩,尾巴甩了两下,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治轻笑两声。看裴英娘睡得两颊红扑扑的,剪水秋瞳,粉面桃腮,因为刚睡醒,眼神茫然,傻呆呆的,像是陡然间回到十一二岁时迷迷糊糊的模样,不由心生怜爱,柔声道:“困倦的话再多睡会儿。”
裴英娘摇摇头,不慌不忙喝完一盏茶,凑到梅花小几旁,低头挑茶食吃,“有没有岭南的绿蚁酒?浊酒虽然粗俗,吃醍醐饼的时候配它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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