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寺。”颜煦伸直手臂指给盼晴看,“山那一面,就是京畿,我会送你回去的。”
盼晴张嘴,不知说什么好,谢谢?若不是他掳了她来,哪儿还需要他送?罪魁祸首正是他,何须再做出施舍的样子?他身上有微微的酒气,正是他的喜宴。盼晴突然气恼了,甩开他的手,甚至要甩开身上的大氅、手捂子。
颜煦紧紧抱住她,将她裹在怀里。“盼晴,你看前面这块平原。”
先只潦草一瞥,见得一片白,经他一说,才仔细看,竟是村社、农田、街市,全都荒颓了,一点灯光都没有。再细细看去,还有人,倒在地上,一个个,有兵士、有平民,没了气息,便和土地田野并无二异,被大雪静静地覆盖在地下。
“这是长城北面最后一片城池,已经鏖战三月,我们强征了这里所有的壮年,你爹爹的军队就屠光了这里所有的妇孺。”他的语气悲凉,“不光这一个城池,从这里往北去,甚至我们驻扎的山谷,都曾经是城池,拉锯过后,不剩任何痕迹。”
盼晴睁大双眼看他。
“你说得对,哪有什么天道,都是自私而已,若是我一个人,我就为我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自私;现今是二十万大军,千方百计救出来的公主,和天牢里的老臣们,我要他们一个个都活着,这就是为我们二十多万人的自私。”他用手抚了抚盼晴的脸,却惊觉自己的手冰凉,于是作罢,“你的爹爹,你的哥哥,也是为着整个朝廷,上至王亲下至兵卒的性命自私着。我们注定势不两立。”
盼晴黯然地合上双眼。上一回看到这样的雪地,还是上元节,那红彤彤的灯笼与粉扑扑的大地,举世盛赞,真真的太平盛世;一年未到的如今,竟是这样的山河破碎。不是她一人能左右,可她又看得这样真切,眼睁睁看着大厦倾倒,却丝毫力气都使不上。她累了,头发沉,只隐约听见颜煦低声道:“回去后,你若能一直静静地待着,我保你再不受皮肉之苦……”
微微点头,她再不还嘴再不反抗了,不求心不疼,只求身不疼了罢。
知道她被掳来北地,定是无法安眠的,又加之多处受伤,羊奶冲茶里头加了些许磨成粉的菖蒲。看着她的头逐渐靠在他的手臂上,知道是起了些安神助眠的作用,却不知她睡着了没有。
颜煦等了等,却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将盼晴完全裹在自己的怀抱里。
颜太师长子,是天下都知道的驸马,这是他自幼就懂的道理,既是荣耀,又是约束。他好诗文善骑射,秋狩春围,有多少秋波暗送,他知道,他得意,却不能接。
珞珈山灯会,短短一瞬,如惊鸿一瞥,只失神一刹那,他便回到了现实,告诉她名讳能怎么样呢,不如就此匆匆别过,在记忆里留个绚丽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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