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宪一言不发,许苏一脸惊慌。他错愕地望着傅云宪,俄而又扭头看蒋璇,他不解,他们相识至今,每回见面打得都是“同学习、共进步”的旗号,且始终行不逾矩,别说小手没摸一下,便连眼神交接都规规矩矩,怎么一进所里反倒莫名亲密起来?
傅云宪转身而去:“许苏,跟我进来。”
许苏不敢不从,生怕傅云宪又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扛走,那老流氓脸比城墙厚,可丢脸的却不是他。刚一脚踩进办公室门,见傅云宪忽一抬手,许苏抱头就躲:“别打我!”
“谁打你了。”不比外头时眉目威严一字不发,傅云宪脸色缓和一些,手轻轻落在许苏头顶,手指捻过他的发丝,取下小朵粉紫的花,递在许苏眼前,“鬓上戴花,你倒会打扮。”
细看是丁香,大概是先前从外面回来,不知被哪阵风吹来沾在了头发上,自己却一点没察觉。瞧着傅云宪也没生气,许苏悄悄宽了心,嘬圆嘴唇吹走了花瓣,又从对方身边迅速逃开,一下跃上黑皮沙发。过程中他手快,顺手捞了只香梨,仰躺在凉飕飕的皮沙发上,翘着腿啃着梨,比在家还悠闲。
傅云宪取了一根烟,叼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坐在许苏身边,问:“吕艳红的案子怎么样了。”
“吕艳红的案子?你说的是窦伟松吧。”许苏改变四仰八叉的姿势,稍稍坐正一些,“见多了穿法袍的那些吆五喝六的,那个吕法官真是难得的好人,她读了窦伟松儿子窦旸学校校长与辩护人韩健的两封手抄信,也与窦旸本人见了面,表示能体谅他家的情况,也不希望这么优秀的学生就此辍学,所以决定亲自带着窦旸再与被害人家属协商,争取获得谅解。”
主审法官能这么表态,窦伟松的命就算保住一半了。信写了不止一封,上头还有数百位师生的签名,不费他大热天在学校内外四处征集签名的苦心,也不枉他熬夜替韩健斟词酌句。许苏挺得意,甚至忘了问一问傅云宪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小案子。笔杆子救中国,能打动这位女法官,关键还是自己的信写得好。
“你那老同学律师干得倒轻松。”傅云宪吐了口烟,淡淡地说,“老何如今尽养些废物,连律师本职工作都干不了,还维什么人权,磕什么法治中国?”
这话许苏不能同意。何祖平如今除了一腔孤勇,身边再无可用之才。但末路英雄还是英雄,即使不被时代需要,不被社会认可。
他试着为韩健解释一番,说倒不能怪他偷懒,瞿凌二审无罪释放,韩健在他的靖方所就一直不太平。邹杰老婆谭乐玲的家属天天来闹,在律所门口摆放死者谭乐玲与她奶奶的遗像,还供花圈,撒纸钱,点香烛,那架势跟医闹相差无几,样子十分难看。
许苏去找过韩健两回,每回都为眼前所见心惊肉跳,后来都不敢上门了。但这种闹法收效甚微,还帮了倒忙。
原本一些举棋不定、尚停留在咨询阶段的当事人,一见这样的架势,稍一问原委,立马决定签署委托协议。能让杀人犯无罪释放,这得多铁的手腕,多狠的心肠,多粗的门道。
实在讽刺。
许苏说,一开始谭家人气势汹汹,每天准时报到,在靖方门口又哭又喊,后来大概也闹疲了,终审判决已定,再闹也没意思了,反倒有空跟所里律师们唠上几句,决定择吉日让老太太入土为安。许苏说着说着便陷入沉思,说到底,伯仁因我而死。
傅云宪见许苏忽又变得闷闷不乐,笑问道:“怎么,还想去磕个头,上个香?”
对方只是随口一提,但许苏居然真就支起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傅云宪低了头,用手握住许苏下颌,抬起他的脸:“还没想明白?”
许苏不知道傅云宪这问的是哪件事,是问他懂不懂律师应该坚守的程序正义,还是问他愿不愿意在房产证上加上名字,从今后名正言顺与其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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