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银豆的胃口,银豆对饭菜照吃不误,对人么,就冷冷清清的,可是何小东家不依不饶,换着花样儿讨银豆欢心。
银豆没辙,也就随他,反正不回应就是。食盒一层层掀开,在最后一层,没有盘子碟子,只有一枚簪子。
银豆随手拿起,看了看,簪子是鎏金点翠的,像是外府才兴起来的款,材质好,做工细,看样子价格也不便宜。银豆暗笑这小东家花样真多,重新放回去,打发跟前做事谨慎的徒弟连同食盒送回去,并交代,“你跑一趟,替我当面转告小东家,我从前收过他表兄的玉镯子,就不可能再收他任何东西。”
银豆指的是当年周成押解上京前,曾在牢里叮嘱过的那一桩,交代她一定收着。收了,等于默认了他的求亲。人之将死,银豆心软,随口就答应了。后来再见到何彩芍,何彩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拿出来给她,说,“周成一直给你留着,就是没机会给呀。你拿着吧,让他九泉之下能安心。”
银豆也跟着唏嘘,当场就收下了,镯子旧,成色也不好,银豆锁在周成曾经留给她的木盒子里,权当个纪念。
这几年上门跟柳银豆求亲的人很多,本府的,外府的都有,就连凤鸣县死了老婆的知县大人,都亲自跑来杨柳镇向女先生示好,弄得银豆烦不胜烦。因为也没喜欢过谁,银豆一概没松口。不过说起这茬,她从前倒是答应过杨狗蛋,说会考虑考虑他。这人三年前投军,离别时曾说,“银豆,我得走了,离开凤鸣谋个前程。我爹跟我说,男儿志在四方,要想随处安身立命,要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光明正大在一撘,就得有本事,有出息,不然一定会害了人家。银豆,我爹说的没错,如果我有一天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别人就会忘了我曾经是啥样的出身,也会忽略咱俩的叔侄关系。”
那是银豆截至目前,唯一可能会认可的男人。他们曾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有了亲人的牵绊。杨狗蛋也是她唯一给过机会说会花很长时间考虑然后再答复他的人,正因为这样,倒成全了他远走他乡外出闯荡的决心。大概也是在初春的时节,他背着包袱,骑着白马,远走北方去投奔已经得到下落的亲姑姑,也不晓得如今混成啥局面了。
银豆清清楚楚记着两人的约定:等到他二十岁的生辰,不管愿不愿意,她都给他答复。现在离他二十岁也不远了,过了夏天,秋收结束大雪来临,那个时候,他们就会重逢。
银豆还在回忆里沉浸,她侄子虎娃背着妹子白芷抱着外甥女阿宝进了后院,见了笑着说,“姑姑在啊,吃了没?大姐叫我给你送衣裳来。”
阿宝挣脱舅舅,往姑奶奶怀里扑,“要抱抱,抱抱。”
白芷比阿宝大一点,见了这场景,忙跟阿宝争,两只小活宝一人扒拉银豆的一条腿往上爬。银豆没办法,两手分别揽住,捏捏两只圆圆的小脸蛋,故意板着脸问,“今天捣蛋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两只使劲摇头,挂着银豆的脖子抢着说话,口水糊了银豆一脸。银豆哭笑不得,拿出手巾擦擦,一人发一块果子糕,总算消停了。
虎娃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他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娃了,能顶半个大汉,这两年一直在她大姐柳红叶开的红叶绣庄里跑腿打杂,有时候就帮大姐带带孩子,比起从前懂事许多。
“姑姑,你看看。大姐说还有啥地方要改的,跟她说,她给你再改。”
虎娃把包裹抖开,让银豆看。里面是三套新做出来的衣裳,按照银豆的要求,衣裳都是棉质细布,颜色有深有浅,领口袖口衣角处绣点花或者其他纹样,花下压着可以放置药粉的夹层,所以看着刺绣是凸出来的,栩栩如生。银豆啧啧赞叹,“红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没啥改的,她现在忙,叫她不要给我再做了,我的衣裳攒满两箱子,够穿。”
银豆自己不会做衣裳,杨柳镇这地方也没有成衣卖。奶婆婆赵氏去世以后,银豆所有的衣裳鞋子都是巧手的大侄女柳红叶缝制的。红叶原先不叫红叶,叫迎弟。当年嫁到杨家湾,在婆家不讨喜,因此和男人杨顺举矛盾不断,后来生了女儿阿宝遭嫌弃,就执意和离。和离不久在银豆的指点下,卖药鸡蛋挣下钱,于前年在镇上西街拐角买了个铺面,开小绣庄,雇了几个手艺好的女子一撘做活,既圆了自己喜欢待在屋里绣花做衣裳的梦,又赚钱安身立命。红叶能有今天,一直记着姑姑柳银豆的恩情,因此一年四季给柳银豆衣裳不断,并且还包圆了慈安堂所有的工服,分文不取。不过她也得了不少好处,因为衣裳做的细致,慈安堂无形中给柳红叶打出了招牌,红叶眼下挣钱挣的脚不沾地。但是给姑姑的换季衣裳没忘,而且亲力亲为,做好就立马打发兄弟虎娃送过来了。
银豆满意,虎娃就带着妹子白芷和外甥阿宝回绣庄,两只不肯回去,嚷嚷着要和姑姑/姑奶奶耍,闹得鸡飞狗跳。银豆招架不住,外头又有上门来拜师的,银豆干脆准备躲了,将小徒弟喊过来,“今天再上门的,不管来干啥,一律打发回去,就说我不在。”
小徒弟很体贴师傅,说,“师傅不如真出医馆躲躲吧,那些人精明的很,你要不见,逼急了能从后院里翻进来呢。”
银豆觉得主意不错,说,“嗯,我换套衣裳回杨家湾,甭跟任何人说。”
药材会期间,银豆看着闲,其实忙翻天。既要应付上门拜师的,还要应付上门求亲的,再指教指教徒弟们,连悉心研究配置新药的时间都没有。银豆一年到头最头疼的,就是这几天。她换过衣裳,从牲口棚里牵了小毛驴,绕西关出杨柳镇,在小路上哒哒哒跑起来。
银豆在杨柳镇慈安堂医药馆后院里常住,有时候外出凤鸣县,去慈安堂分馆看看徒弟们的成果,然后隔三差五回杨家湾去。家里还是靠着崖畔的三孔旧窑,从前养的鸡娃都卖了,三四五六黑后来生了七□□十十一十二黑,都让她打发到慈安堂照门去了。她一个人住着,没人气,也没心思关顾这些。村子里的女人热心,就趁银豆在的时候,帮忙打扫打扫院子,收拾收拾窑屋。她那两亩旱地,年年开春都有人帮着种好,上了秋就有人收齐给她拉回家里。要是看见她回村来,晓得柳先生不善做饭,立马回去做好了,用饭盘亲自端过来,还生怕她吃不好吃不饱。虽然家里没有奶婆婆,不过她回杨家湾,仍然有吃能住,只是睡在窑屋里听外头刮风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可没人填补。
银豆牵着毛驴进了村,碰巧看见杏花妈张氏和几个女人扛着锄头下坡来,朝她扬手,“她嫂子回来啦。”
“哎。”银豆牵着毛驴回个笑脸。
双方擦肩而过。银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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