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端王府御制的牙牌掷在地上,白得刺眼。
城上喧哗声再起,任如何喊“肃静”也制止不住。亲兵眼看场面无法收拾,急得满头大汗:“统领!那妇人牙牌定然是假冒,不能就这么认了啊!”
悉罗桓脸上忽红忽白,嘴唇不住颤抖。“是真的。”他喃喃道,“是真的。”
京兆府一片混乱,顾文章神色却殊无欢欣。
还有第三大罪未陈。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一字一顿道:
“罪三,来迟。”
顾文章听到背后滞涩的咯吱声。像推一架空磨,粗砺厚石相碾,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是烈日轮转的声响。
永恒转动的猩红巨轮,自东极至西荒,沉重地、轰隆隆地滚过天域,流泻下如注的血和火。
它向西跌堕。
以京兆府为轴,整条地脉被拉引而起,如同兽类拱起脊背。檐角屋脊装饰的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行什都被震落,地肤寸寸龟裂,露出肌理血肉。地脉里殷红的、呼啸的、奔涌的,随百川东入海的,从腔子里喷溅在热土上的,擦不去洗不净冲刷不掉的,是血、血、血!
如穷海动。
如大潮兴。
我没忘。
顾文章说,我没忘。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
该想起来了。
“十七天前,这里烧过一场大火。昭明寺十四位僧人,自焚于此。”
“他们无罪,但自愿顶罪。为了胡汉止戈,大乱得弥,他们甘以身殉。遗骨前,观者如云,欢声雷动。”
顾文章目光沉沉,逼视周遭:“他们值吗?”
“八天前,左君就义。尸身面目焦烂,体无完肤。他值吗?”
“昨日,宋小书宋大人,被唾骂了整整五年的卖国贼,以血为檄。他值吗?”
“我真想问问他们。”顾文章哽咽一下,望向那具小尸骨蜷缩过的空地,“我真想问问他!”
“值吗,啊?刀劈在头上,烙铁烫你的脸,活生生烧死,值吗?没人感激你没人理解你甚至没人记得你,他们在你尸骨前鼓掌欢呼,值吗?你死得毫无价值,这个国家不会好了这群人也不会醒了,值吗?等你老了,热血凉了,连你自己都后悔,觉得当年幼稚、冲动、蠢,你还觉得值吗?!”
声音戛然而止。四下寂寂,只闻飒烈悲风。
好一会,他才能出声:“左君就义前,宋大人曾四处为他疏通关系。朝野上下,无一声援。”
“我们来晚了。”
顾文章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但我们来了。”
赤日沉陷。
有人燃起火把。
城上,一只长着老年斑的手颤巍巍摘下官帽,摆在城头。
“老夫……老糊涂了。”
身历两朝,德高望重的老臣,七十多岁的京兆尹,踉跄转过身,摆了摆手。
神色刚肃的少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目送着那个怆然的背影远去。
“臣才疏。”
又有三五人摘下官帽,端端正正摆好,决然离去。
拦不住。
众怒难犯。
悉罗桓知道,事已不可为。
他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顾文章,你究竟想要什么。
认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你财迷,胸无大志,成天嘻嘻哈哈,你勾肩搭背地跟人出去喝酒看姑娘,因为争风吃醋还打过架。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无论如何不应该是你。
无论如何,不该是钻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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