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忠问:“打你哪儿了?”
“脖子。”吴钩知道他是要检查伤痕,于是就把头发撩了撩,果真后颈有一道青红的痕迹。
杨世忠重新坐回去,再问:“晕了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吴钩说,“后来我昏昏沉沉地听到他们在争执,但没能醒过来。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拍门,我被绑着,沈相就躺在血泊里,已经……”
他害怕又崩溃,将脸埋进了手里,低低哭起来,“我不知道……老师就死在我身边,我居然甚么都不知道……!”
吴钩悔恨地拿额头撞桌,撞得一片乌青,杨世忠喝着将他拦下才作罢。
杨世忠气极骂了他一句,“你这样有用么?”
傅成璧说:“吴钩,你是唯一见过凶手的人,好好想想这个人有没有不同寻常之处。”
吴钩缓缓抬起头,看向傅成璧。从这个女官坐下来的那一刻,她一言不发,灵转着手腕在写簿子,可一旦说话,声音平淡温和,能够让人一瞬间就安静下来;却也带锋芒,这种锋芒并非压迫,而是夺彩。
吴钩按照她说得话,仔细回想一番,最终摇了摇头。
“魁君。”门外,华英的声音有些紧张。
傅成璧回头望见段崇正走进来,他衣袍半湿,面容冷峻,肩上沉着整个京城的霜露寒气。
吴钩见到此人愣了一愣。在抚州客栈的时候,他没有见过傅成璧,却见过段崇。他讶然道:“是你。”
段崇没有理会他,拿来傅成璧手中的簿子,“我看看。”声音教风刀子割刮过,有些嘶哑。
杨世忠见他面无表情,甚至看不出任何反常,与从前审问犯人没甚么两样,心里更加担心。段崇翻看着簿子,对其他人说:“都出去罢,这里交给我。”
杨世忠跟傅成璧对视一眼,见她点了下头,于是松开吴钩走出了门外。
吴钩攥着手,说:“我们在抚州见过……那时候你夫人给了我银子,帮扶了我一把。”
段崇没有回答,这让吴钩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他又沉浸回悲伤和懊悔当中。
段崇将之前审讯记录很快地翻阅一遍,则将簿子扣下,冷声道:“从头开始说。”
“甚么?”吴钩疑惑不解。
“你甚么时候成了沈相的学生?”
据吴钩交代,春闱会试过后,沈鸿儒负责阅卷。今年最后一道答策题有关新政,因吴钩对多年前的新政还有以及现如今沈鸿儒推行的新政策令都有过了解,答策中所论观点与沈鸿儒不谋而合。
五日后放榜,吴钩名列一甲,乃为“会元”。因沈鸿儒是他的荐卷官,因此吴钩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门下的学生。
吴钩尤其感谢沈鸿儒的知遇之恩,后来沈鸿儒得知他囊中羞涩,还留他在相府借住。吴钩再三推却,可他却执意说,待殿试结束后,一干贡生受皇命奉职,他再走也不迟。
段崇再问:“你刚刚说你被打晕了,之后醒过来手是被反绑着的?”
“对。”
“他为甚么没有杀你?”
现在能够断定雅阁中还有第三人出现的证据,一是吴钩的证词,二是他被反绑的绳结。可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凶手的目标是沈相,吴钩是整个房间当中唯一的阻碍,一刀杀了最干净。
为甚么会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为甚么到最后要留下吴钩这一个活口?
从段崇这一句质问当中,吴钩却意会出来另外一层意思。他捶打着额头,低吼道:“我宁愿死得是我!”
段崇拧起眉头,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傅成璧轻轻拢了拢他的手安抚,见吴钩一时半会儿也回忆不出甚么细节,她就说:“本官记得你颇懂丹青,你既然见过凶手,能否将你看到的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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