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歙县班房,受到严密保护,但帅嘉谟还是听赵五爷在内的班头们提到过汪孚林这样一个人。尽管他一度认为,一个十四岁的小秀才不可能有那样覆雨翻云的手段,绝对是背后的汪道昆面授机宜,但眼下真正见到人,他忍不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依赖于常识了。尽管汪孚林对他的恭维让他很高兴,可他还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官人今日见我,先是恐吓,然后又是吹捧,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歙县征输库那边发生了一件事,而绩溪和婺源,也传来了两个消息。”
汪孚林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征输库那个年轻里长和粮长打的一架,以及叶钧耀抛出的各里收各里这样一个建议,随即方才提到绩溪和婺源那边的乡民骚动。果然,等到他说完,帅嘉谟那张脸已经是阴沉得足以滴下水来。显然,这位年初掀起这一轮大风暴的中年人并不是一个笨蛋,这会儿已经想到了这场大风波一起之后,他的尴尬处境。
“刚刚叶县尊去府衙见过段府尊了,段府尊很震怒,而且怀疑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歙县乡宦故意在后头挑唆婺源绩溪乡民闹事,为了抓对手的把柄;要不就是五县那边先下手为强,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先大闹一场,那么府尊就有可能为了收齐夏税而息事宁人。不管哪一种可能,到最后为了平息事情,年初提出此事的帅先生,都很可能被抛出来作为弃子。想必帅先生应该知道,乡民也许会对帮他们减轻负担的你感恩戴德,但乡宦的德行却不一样,过河拆桥是一贯的道理。”
帅嘉谟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声音艰涩地说道:“那南明先生的意见呢?”
到了关键时刻,比拼的还是背后的大人物啊!但他虽说事先去和汪道昆通过气,来见帅嘉谟却完全是自己的主意。
汪孚林镇定依旧,轻声说道:“帅先生之前先是告到了徽州府,然后又向南直隶巡按御史刘爷陈情,但全都没有下文。毕竟,这样一笔夏税丝绢,是实施了上百年的祖制,没人敢动。如果帅先生打算偃旗息鼓,自然一切休提,南明先生自然不会让为我歙人陈情的您陷入困顿,退路会安排好的。但如果帅先生并不死心,打算继续试一试能否撼动这一笔绝对不合理的夏税丝绢,那么还有一条路。”
他稍稍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先去南京,然后进京陈告!”
虽说之前衙门那些吏役就以帅嘉谟进京陈告为由,恐吓过叶钧耀,但此一时彼一时。越级告状当然是朝廷严厉打击的,但那得看告的是什么,涉及到的是反映目前正属于改革范畴的赋役问题,高拱也好,张居正也好,也许今后会不和,但如今都正在推进一条鞭的收税模式,说不定会费点神管一管徽州一府六县夏税丝绢这点事。总比在徽州府,帅嘉谟被一群官员以及乡宦当枪使来得强!
而且,汪道昆对他私底下透露了点情况,他倒不担心这举措是否会连累叶县尊……你巡按御史和知府都管不了的,本管县令怎么管?
帅嘉谟此前也考虑过进京。然而,他仍然是仔仔细细沉吟,没有立刻答应或是拒绝。
“帅先生还请早下决断,否则这一波声势一闹大,你未必走得成。今天是刑房萧令史带我来的,你如打定主意,可以通知他。”
汪孚林该说的都说了,拱了拱手,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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