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不是你提及之前那五千两账面亏空,县尊哪来的决心?”
“有几个当县令的像爹这样,上任之前一点成算都没有,盘账马马虎虎就过去了,结果替前任背了这么个黑锅?”说起自己的父亲,叶明月顿时想起了弟弟侍疾的趣事,嘴角顿时翘了翘。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汪孚林,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神采,“你今天这一出把汪老太爷给逼得气晕了过去,回头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那些粮商肯定也少不了反击。衣香社的下次聚会是后天,干脆这样吧,大后天你陪我和小北去西郊太平兴国寺替爹祈福,求个平安。”
说到这里,叶明月那嘴角更弯了:“算是你当初答应我的那个条件。”
这大半年来,她虽说最远去过离县城四十里的许村,却都是到人家家里做客,那些风景名胜却都没去过。这次难得有这么好的借口,去的又是黄山披云峰下,练水西岸,那座从唐时开始兴盛,如今仍然有号称水西十寺的太平兴国寺去走一遭,也算没白陪父亲到这徽州府来!
汪孚林听到只是这么简单的条件,又觉得自己一来完成了君子协定,二来这一趟之后,可以让人认为叶大炮病得不轻,以逸待劳等着鱼儿上钩,可谓一举两得,再完美不过,他当然赶紧答应了下来。等到离开作坊的时候,叶明月还用帕子包了一些小胡桃回去,说是奖励那三个辛勤照顾病人的小家伙,至于小北偷偷抓了几个在手中,如同玩健身球似的玩起了杂耍,汪孚林就纯当没看见了,因为他自己也顺手装了一布袋。
义店这样一个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事物,自然而然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徽州府又不是什么盛产粮食的地方,再加上地方仓储制度已经形同虚设,别说水旱天灾要从外地调粮食来,就是平常时节,每到春耕粮荒,也往往要从芜湖等地运粮,所以这粮食市场一直都操纵在粮商手中。
对于大粮商们来说,徽州一府六县只是个小小的市场,更广大的市场在苏松、南直隶乃至于湖广。哪里丰收,哪里歉收,他们永远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群。比如此次徽州一府六县风调雨顺,算是个小小的丰收年,他们便立刻压低粮价。而这些粮食也许会放在库房里,也许会通过新安江水路,通过严州府,运到浙江福建那些受灾的地方去。至于回头徽州府若是开春缺粮,他们也自有办法依样画葫芦把粮食运进来,顺理成章开个天价。
这种低买高卖的方式,在粮商们看来,自然天经地义。而留守府城的粮商们,主体都是小坐商,本地收,本地卖,偶尔有多余的则卖给走南闯北的行商。他们多了几分安逸,少了几分风险,但赚的差价自然不比那些行商。如今因为歙县和其他五县打擂台,他们瞅着这个空子,自然避免不了多几分黑心。
谁曾想,就因为他们放出话说,不收歙人的粮食,正等待官府那边稍稍放松一点态度,承诺严惩犯事者,他们就退一步放开禁令,可歙县那边的反击竟是来得这么快,这么凌厉!如果只是寻常百姓敢于和他们作对,联合在一起的他们当然能够毫不费力地伸出一根小指头,将那蝼蚁给捏成齑粉,可问题在于,那状元楼上的一场集会上,歙县稍有名声的乡宦富民大户在汪小秀才的煽动下,很多都加入了这个叫做义店的怪物!
哪怕有的主动,有的被逼,可就算闹事者有错在先,这也是他们这些粮商挑起的战争!
这会儿,一间宽大的屋子里,众人正在你眼看我眼。终于,这回受损失最大的休宁吴家米行东家吴兴才重重一捶扶手,恼火地说道:“别都当哑巴!都被人逼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究竟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拳头把咱们打伤了还不算,更要从咱们嘴里夺食吃?”
“老吴,不是我说你,你那伙计真该好好洗洗那张嘴了!什么叫做歙县两溪南,抵不上休宁一商山,这自吹自擂的话家里说说就算了,非得在人前说!”
“这事情到了这地步,真的有些难办了……话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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