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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尼尔领她进来,然后关上了门。是个拉美人,她穿着得体的黑色套装,化了一点淡妆,黑色的卷发披散着,随着她的步伐轻轻地摆动着,满满的都是风情,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水味。不过尼尔没什么感觉,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请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回到书桌前。

尼尔感到非常尴尬,他猜对方也是如此。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微笑了一下,佩内洛普。

这名字有点拗口,也许叫做佩妮更亲切些,不过她那副南加州口音却把它念得很动人。尼尔不知道干这行的都喜欢起些什么名字,不过这肯定不是真名。尼尔。我很抱歉,我必须看完这些文件,还差一点,请等一下。尼尔觉得自己应该请她回去才对,但是太尴尬了,他一时开不了口。

房间里灯都被打开了,某种意义上,缺乏良好的气氛,但佩内洛普能很清楚地观察尼尔,他看上去年纪比自己大很多,不需要借助眼镜就能阅读,头发依旧是耀眼的金色,并不显得苍老。

然后门铃响了。

佩内洛普好奇地望向尼尔,对方则回给她一个故作镇定的表情,看来是被我太太发现了。她也镇定地把嘴合上,虽然从业几年也没碰过这种情况,但她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尼尔又说:别想着躲起来,或者沿着水管爬下去。请去把门打卡,佩内洛普。虽然这个要求有点不合常理,但佩内洛普还是镇定地起身,走向房门,犹豫地把手放在门把上,又听他补上一句:她应该不会带枪的。

佩内洛普鼓起勇气一把拉开门,然后发觉门外是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服务员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听尼尔的吩咐,默默地把红酒和水果放在餐桌上,打开瓶塞,转身离开。

怎么回事?

尼尔假装正在收拾文件,但没有忍住嘴边促狭的笑容。开玩笑的。他看向佩内洛普,对方没有了那种职业性神情,乌黑的眼睛里有了真正的感情色彩,虽然她并不会为这种变化感到高兴。我道歉,真的是开玩笑的,我早就离婚了,而且还是前夫。尼尔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完它,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以为他明白我是个百分之百的同性恋,但他就把你找来了。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外面不太安全,我希望你留下来。

他说得那么真诚,好像真心为她着想一样,佩内洛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不禁瞬间就忘了他那两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她表示同意,在餐桌边坐下。尼尔倒了红酒,他在睡前喝一点,有助睡眠。然后他拿起一颗草莓,他还特别要求附上一罐奶油,这是乔舒亚的习惯,他最近突然想起了它。

尼尔往草莓上加了一勺奶油,然后吃掉。浓郁的甜味好像能唤回往日的时光。他对佩内洛普说:尝尝。佩内洛普看着他的表情,并不像非常美味的样子,倒像是吞下了一枚苦果。但尼尔以为她是担心发胖,便劝导她:一勺而已,没关系的。

应该不会太糟吧。佩内洛普顺从地尝试了一颗,发觉其实非常美味。尼尔很少与女性这样单独相处,他想起他第三次离婚后,认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她叫莎拉,她非常喜欢尼尔,几乎到了尼尔都费解的地步,他和女性都保持距离,除了几位女性生意伙伴、下属、亲戚,他甚至叫不出几个女人的名字,而他对所有女性又保持着一种非常礼貌的态度,不叫人感到体贴,反而是一种刻意的疏远,因此他从未吸引过女性。但莎拉没有试图缩短那段距离,她是个学识渊博的文学教授,同时也很有趣,尼尔愿意和她相处,他带莎拉去过在布鲁克林的威廉伯格的城市圣物博物馆,她对这些特别的地方很感兴趣,而他很了解纽约,不仅限于曼哈顿。几次有趣的短途旅行之后,尼尔的态度终于使她的热情退去,莎拉去了佛罗里达的一所大学。尼尔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伤害了她,只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薇萝妮卡,有一天她精力充沛地布置好晚宴招待他父亲的朋友,在客人到来之前,她忽然对尼尔说:尼尔,以后你遇到第一个爱上你的女人,至少对她温柔一些。她大概只是想提醒尼尔不要在年轻时因为无知伤害别人罢了,想来也有些讽刺,他和薇萝妮卡的关系倒一直是非常冷淡的。

他们站在阳台边聊天,远处是一片闪亮的好莱坞夜景,呼吸间能嗅到洛杉矶的气味,霓虹灯般的幻想和狂欢,夏夜的熏风里夹杂着白日的喧嚣和烟尘,像是所有庸俗的夏日夜晚一般,啤酒上泛起泡沫,树枝上挂上繁花,城市苏醒又沉睡,仿佛静止在某一个时段,永远地重复着那个夜晚,乔舒亚穿过那些昏暗的街道,没有成年时的优雅与圆滑,少年的大笑和奔跑,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叛逆,故意打破常规,他从没见过那个乔舒亚。

佩内洛普说着她的往事,声音中不再有那种刻意的甜美,听起来低哑,男性化。干这行是为了支付大学学费,他父母在她初中时离婚,然后抛弃了她,十年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她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职员,无力支付高昂的学费,然而她最后却发现了事实。她们争吵,她说永远都不会原谅佩内洛普。而佩内洛普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童年之后尼尔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他就再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半夜他听见佩内洛普的抽泣,他沉默,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然后静静地睡着了。他想起了乔舒亚,很长一段时间,夜晚里他身边躺着一具温暖的躯体,低低的呼吸声驱散了所有的噩梦。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带着清晨常有的头疼走进盥洗室,然后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很轻地,南加州式的鼻音。

他起得总是比乔舒亚晚,年轻时起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清醒,很多时候他甚至做不到自己打上领带,然后他随手拿一条,下楼到餐厅里,对已经在看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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