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近他是不困难的。我观测着他柔软躯体的周围,凝视着静静地随呼吸而起伏的腹部。我不禁想起惠特曼这样的诗句,
……年轻的人们仰面朝天
白皙的腹部在阳光下隆起。
——但是,这次我也没对他说一句话。因为我为我那贫瘠的胸部及瘦弱苍白的胳膊感到羞耻。
昭和19年——战争结束的前一年——的9月,我毕业离开了幼年起一直就读的学校,考入某大学。父亲不由分说强迫我选择了法律专业。然而,我并没有太沮丧。因为我清楚,不久自己将被拉去当兵而战死沙场,一家人也将在空袭下全部丧生。
当时盛行借衣服。一个高年级的老校友在我入学的同时要上前线,就把他大学的制服借给了我。我说好待我上前线时一定还给他家,于是穿上它上起学来。
虽然我比常人倍怕空袭,可同时也以某种甘美的期待焦急等候着死的到来。我反复说过,未来对于我只是个沉重的负担。人生自起初就用义务观念把我卡得死紧死紧。我不可能履行义务于人生是一清二楚的,可它仍旧以不履行义务为由严厉斥责我。我想,我一死,让你这人生扑个空岂不快活。我官能地和“战时流行”——死的教义发生了共鸣。我想,万一我“光荣牺牲”(这虽然与我的形象相距甚远),就是滑之大稽地结束了一生,坟墓下的我就有了不尽的笑料。可警报一旦作响,这样一个我则往往第一个逃进防空壕中。
……我听见了难听的钢琴声。
那是在一个马上就要作为特别干部候补生入伍的朋友家。我很珍重这个名叫草野、高中时期可以和他探讨些精神问题的唯一的朋友。我这种人不敢奢望交朋结友,但我下面的话却恐怕连这唯一的友情也要伤害,我感到了迫使话语出口的自己内心的残忍。
“琴音好听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
“弹琴的是我妹妹,老师刚走,她正在练琴。”
我们停止了对话,再次竖起耳朵。草野马上就要入伍,怕是飞进他耳中的已不单单是隔壁的钢琴之声,而是眼看就要与之分离的“日常之物”的既蹩脚又急人的美吧。像是对照着笔记做出的差劲的点心,琴的音色里有一股亲切感。我秉性难移,忍不住问道:
“多大了?”
“18岁。我下边就是她。”
草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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