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那男孩去取了。”
“谢谢。”
我望着天花板。她伸手取枕头旁的书时,丝绸的凉丝丝的衣袖蹭了我的脸。我立时恋上了凉丝丝的衣袖。我本想对她讲“请把衣袖放在我的额头上”的,但又打消了这念头。室内暗了下来。
“跑腿的真磨蹭。”她说。
发烧的病人,在时间的感觉上病态般的准确,心中有数。千枝子格外地说“慢”,我想大概还早了些。两三分钟过后,她又说:
“真慢!那孩子究竟在干什么?”
“不是告诉你‘不慢’了吗!”
我神经质地吼道。
“看把你气得好可怜。闭上眼吧,别老睁着吓人的眼盯住天花板了。”
一闭上眼,就觉得眼里充满了眼皮带来的热,难受极了。突然,有什么触及我的额头。同时,轻微的喘息也触及额头。我挪动了一下额头,透出了没有意义的叹息。接着,异样的炽人的气息溶入我的气息,嘴忽然被沉甸甸油乎乎的东西堵塞。牙齿相碰,吱吱作响。我不敢睁眼看。这时,冷冰冰的手掌紧紧夹住了我的脸。
不多时,千枝子撤起身,我也坐了起来。薄暮之中,二人对视许久。千枝子的姐妹都是些风骚的女人。显而易见,同样的血也在她的体内熊熊燃烧。然而,她那燃烧着的东西与我疫病的发烧结成了难以形容的奇妙的亲热感。我完全立起身,说:“再来一次”。学仆返回以前,我们没完没了地接吻,接吻。“只接吻,可只接吻啊。”她不停地说。
——这接吻是有肉感呢?还是没有肉感呢?我不知道。首先,第一次体验的本身就是一种肉感,所以,或许本没有辨别这事的必要。即使从我的酩酊中抽出那唯心的因素也毫无用处。重要的是,我成了一个“了解了接吻的男人”。一个疼爱妹妹的小孩,每当在别处有好吃的点心端上来,总想让妹妹尝尝。我就像是这小孩,和千枝子拥抱着的同时一味思念着园子。之后,我的思绪全部集中到了和园子接吻的空想上。这就是我首次的而且是最严重的失算。
停!对于园子的思念渐渐把这最初的体验变得丑恶。第二天接到千枝子打来的电话时,我谎称自己明天要回工厂。我没有践约去幽会。我无视那不自然的冷漠根源于首次接吻没有快感的事实,而强迫自己认定:正因为自己爱着园子,所以才感到丑恶。作为自己的借口,我第一次利用了对园子的爱。
同初恋的少男少女似的,我和园子也交换了相片。她来信说把我的相片放进大徽章中挂在胸前。可是,园子送我的相片太大只能放入文件夹。就连里兜也装不进,我只好包在包袱里,走路时拿在手上。放在工厂里吧,怕不在时失火,我回家的时候也带着。一天晚上,在返回工厂的电车上,突然遇上了警报,灯关了。紧接着,要隐蔽。我用手去摸网状行李架,这才发现大包被人偷去。包着相片的小包袱也在其中。我天生迷信,即日起,一股“不早日见到园子不吉利”的不安到处追赶我。
5月24日的晚间空袭,像3月9日夜半的空袭一样决定了我。想必,我和园子之间需要一种瘴气一样的东西,它是由许许多多的不幸散发出的。这如同某种化合物需要硫酸的媒介一样。
辽阔的原野和丘陵的交界处,挖有无数条的堑壕。藏身其中,我们看见了东京的上空烧得通红。爆炸不时发生,光映被抛向天空,于是,云彩之间竟不可思议地露出蔚蓝的白昼之空。就是说,夜半更深之时现出了瞬间蓝空。无力的探照灯宛如迎接敌机的探空灯一般,屡屡把敌机机翼的辉耀收入淡淡的光束的十字中,并不断把那光的接力棒递交给东京近处的探照灯,完成另外殷勤诱导的任务。高射炮的炮击,近来也稀疏了许多。B-29轻而易举地到达了东京的上空。
在这里,究竟能分清敌我双方空战于东京上空的情形吗?尽管如此,每当看见红通通的天空中被击落的机影,观众便齐声喝彩。童工吵得最凶。来自各个堑壕中的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我以为,在此眺望远景,不论坠落的是敌机还是我机,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所谓战争,就是这样。
——第二天,脚踏仍在冒烟的枕木,通过窄木板已有一半被烧的铁桥,走了半程交通中断的私营铁路,我回了家。一看,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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