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高得禄道:“大哥,你要是想跟我走,进去跟他说一声吧。至于钦儿,这世上最亲的就是父母,我想我不能带你走。”
高得禄听了,开心地裂开嘴大笑,他冲进去,一会儿功夫就跑出来,到了柯绿华跟前满脸兴奋地道:“三郎说我能跟你走,还说要是你不嫌麻烦,把钦儿一并带着就是了。他还说他这几年分不开身,这孩子没了娘,一个人长大怪孤单的,还说什么没娘的孩子最可怜了,让子你多发发善心呢——奇怪,三郎平时话少,今儿怎么说了这么多?”高得禄挠着头,他对李昶又怕又敬,刚刚听李昶说了那么多话,还是结识这位小王爷以来头一遭。
柯绿华不置可否,只伸出手拉着李钦的手道:“钦儿,你要是跟着我,我家可没有王宫里这么些好吃的;到了晚上,我们那儿黑漆漆地,也没有王宫亮堂;过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新衣裳给你,我还整天忙来忙去,没时间照顾你,你留在你爹身边吧?”
“你家那里有很多小孩么?”李钦满脸希冀地问。
“有啊。不过他们跟我一样,都是贱民,不配跟钦儿一起玩呢。”
这孩子小小的脸皱成一团,眼泪掉了下来,抽泣着道:“我不要作贵人,我——我不想整天在这大房子里,我要跟人玩!山菊,带我到你家吧,让我看看你家养的小马,行么?这里根本没人要我,你要是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这孩拽失娘亲,这些日子跟着子柔耗柯绿华,不自觉地就将她当成了亲娘。
她暗暗叹息,他父子二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丢下了他们,如果真的是她抛下了他俩,那也抛得太晚了些。她捂着气血翻涌的胸口,站起身轻轻道:“那就走吧。到了我家,要是钦儿觉得不习惯,我再派人送你回来就是了。”
李钦听了,高兴得又叫又嚷,跟高得禄大声道:“高得禄,咱们可以看山菊家的大马了!我要学会骑马,将来跟我爹一样,到战场上杀敌!”
“是啊。子,你家真有六十八匹马么?”高得禄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出来柯绿华失魂落魄的悲伤样子,只不过他不知道怎么劝导她。
“嗯——,这两年没准还多了些。到了家里,我送大哥一匹马,你尽管挑就是了。”她听见李钦又提起李昶,感到自己刚刚平静下来的胸口,又开始翻腾不已,自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在这一刻起了作用,只要硬生生地扯开思绪,让心里伤得最痛的地方歇息,时间久了,再深的伤口也会痊愈。
她对李昶太过了解,这房子从她迈出房门那一刻起,恐怕里里外外就布满了他的眼线,因此她也不打算地离开。带着高得禄李钦,她找到王大舍,按照自己先前想好的法子,让他传话给所有的佃农和奴仆,半个时辰后王大舍回来,一行人赶着马车,毫无阻拦地出了李晞的府邸,在距北边城门口不远的一个客栈歇下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城门一开就出去了,乡下人所乘的马车粗陋无比,马车上简单的棚子下是肮脏不堪的粗被褥子,柯绿华带着李钦坐在上面,听着棚子外呼呼的大风扑扑地打着帘子,不知从哪里传来铜铃的声响,趁着这天寒地冻的天气,悲凄孤苦,听在人心里,不由得黯然神伤。
因为人多,一行人一直等到中午,才算会齐了。阿财在账房帮了十多年的忙,这条路也走了几次,让柯绿华大为省心,一怯物都交给阿财料理,自己只管坐在车里静静地想着爹爹和家乡,偶尔也听李钦说话。这孩子自小长在金碧辉荒王宫之家,第一次看见广大凄清的天与地,看见白雪覆盖的远山和松林,常常兴奋得哇哇大叫。旅途漫漫,有了这些无忧无虑的童言稚语,倒解了不少愁闷。
离开燕京的第十天,她们才堪堪走了一半的路程,此时离过年只剩半个月了。这日中午打尖,她跳下车,叮嘱众人不必跟着,一个人沿着路边的小径,踏着冻得僵硬的土地,慢慢地向远处走。众人歇息过后,她还没有回来,黑河堡子众人对柯绿华向来尊崇,她先前既然要求下人们不可以跟着,此时大家只管一心一意地等。
又等了好久,柯绿华还是没回来。高得禄受不了,沿着她先前走过的小径跑过去,在杂草和沟壑间找了许久,也没看见她的踪影。他正想大声呼喊,却听得左侧一处长草丛中传来的啜泣声,高得禄心中一惊,忙偱声走过去,看见柯绿华坐在枯草上,手捂着脸,柔弱的肩膀轻轻地颤抖,正哭得伤心。
“子,你这是怎么了?”高得禄走上前去,虽然是粗心的人,仍感到了她整个人所透出来的哀伤,不自觉地把粗大的嗓门放轻了。
她慢慢抬起头,鬓发因为哭泣有些散乱,一双平素乌黑有神的大眼睛红肿着,看见高得禄,她略微尴尬,用手背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站起身低声道:“没什么,有些想念我爹了。”
她向回路走,脚步匆匆,仍是听见身后的高得禄冷不丁地问道:“你跟三郎是不是散了?”
她身子秘顿住,愣在原地良久,后来轻轻点了点头,再说话时,声音真地静了下来,似乎刚才那个在冷风里哭泣的年轻子已经彻底地远走,再也不存在这个世上了:“是散了,今天是他跟姜家大喜的日子。我刚才一时想不开,现在好多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车队走去,高得禄渐渐跟了上来,对她道:“子,不是我说,你离开三郎更好。他们这些老爷,就算欢喜一个人,又能欢喜多长时间?你看看咱们在他府上时,那些个小老婆,个个守着活寡,后来还被人乱刀分尸,不得好死,有什么意思呢?”
柯绿华点点头,新人欢笑,旧人痛哭,此事非关郎君薄幸,只是天数使然罢了。当日在野马川畔,她一时冲动之下,挨不过他的苦求,定下了终身之约,如今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如果那一刻她多想想心头的顾虑,不要冲动行事,则今日也不会犯了吐血的旧疾吧?
她们在路上又走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之内,时时有自称是贩马的马队航极北之地采参的参客与她们同行。柯绿华偶尔探出头去,看见那些人挺直的身板和进退合宜的队伍,心里怀疑这些人都是李昶的手下,一想到他如此处心积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异日若真地受了挫,只怕比自己今日所受的还要痛上百倍。
一转眼间年就过了,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柯绿华回到黑河堡子已经将近半年,柯艺箫身子越来越差,自知这一次无论如何挺不过去,自己过世之后,独生爱女恐怕还会遭族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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