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阳昏聩虽至,并未真的失神,他听司徒章此言,幽幽叹道:“秦某废人一个,司徒何必如此介怀。”说罢,身子一软,又过去了。
此时外面风雪已住,白夕照带著学徒送药进来,除了拔毒之物,更有阵痛用的药膏。司徒章让白夕照在帷幕之外讲述使用之法,自己亲自为秦绍阳用药。他将个美人赤裸裸剥尽,用黑黝黝的药膏子抹好,再用素绢包住,最後取下颈上润肺生津的古玉一块,仔细压在舌下,然後口对口哺喂生气,待到秦绍阳面生红润,才稍稍罢手。
司徒章日夜守在情人身边,时刻看他面目入画,稍有背离之心也回到原处,但想到这美人天赐的本钱,却是多灾多难,福薄命浅,夜里不禁踱入佛堂,焚香祝祷,为之多求庇护。这寺庙虽不是最大,但因与朝同寿,倒也不很寒酸,那方丈算是得道高僧,见这二人此番情形,知是冤孽情长,爱怨纠结所致,他命小沙弥请司徒章过来叙谈,稍稍劝解两句,送上天竺开光护符一对,倒也些须解去司徒章满心烦闷。他自谢过方丈,踏著月色返回禅房,刚进侧园,互听有人唤他名字,凝神一看,只见梵天白衣狐裘立在墙角,後面跟个人影消瘦,却认不出究竟是谁。
这梵天不来还好,此时现身司徒章面前,怎不令这流氓恼恨,他强压怒火,大步过去,问教主何事来访。梵天无视这流氓怒火,只把身後人拉到边上,将斗篷风帽去除,露出文散生苍白小脸,竟十分出乎司徒章意料之外。
他看了文散生片刻,正想出言相讥,不提防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把个庭中古松劈成两半,滚出一窝子著火的毛团,吱吱惨叫,四散逃窜,之後传来雷声隆隆,天上又闪熟道霹雳,映得夜空如昼,在此冬夜,真是再古怪不过了
美人恩第三十一回寒客1
天降霹雳,把那树里的毛团儿烧成灰烬,众人见此情诡异,不能废话,先进屋再说。禅房内温暖如春,淡淡飘著药香,三人除去裘服,由春熙收拾了,各自寻个地方坐下吃茶。司徒章忌讳梵天,先去把里屋帷幕放下,又关了门,才开口问道:“殿下不在京里享福过年,到这穷乡僻壤作甚?”
文散生虽被封了两江王,却难以以此为荣,现听司徒章称他殿下,其中颇有揶揄之意,便说惭愧,回道:“文某接到秦大人手书,说小儿现在泰丰,文某思子心切,正待前往,正巧路遇教主,所以转往鹿州来了。”
司徒章瞟了眼里间,心想秦绍阳尚在昏睡,哪里会有什麽孩子给文散生看,於是嗤笑道:“下官不曾听说文大人娶亲,莫非是私生孩子不成?殿下身份高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多寻几个女子为你生产不就行了,何必为个毛孩亲往敌阵,当真十分不值。”
文散生心怀侥幸,以为司徒不知,回道:“血脉相亲,怎能无视,文某只想找秦大人说话,还请司徒大人代为转达。”文散生此话有险,分明仍以秦绍阳为尊,所幸司徒章对这二爷看得也轻,笑嘻嘻道:“秦大人昨夜与我饮酒快活,贪杯醉酒,先今正在里面高卧,文大人要是真的著急回京,可亲自闯进门去,把他摇醒就是。”文散生道声不敢:“文某在陛下那里得了应许,十日内返回京师就可,秦大人若是醒来,还请见文某一面为好。”
司徒章冷笑数声,算是答应,他看文散生走出门去,梵天仍呆在原地,便下了逐客令道:“秦大人不想见教主,教主何必赖在这里?”梵天哈哈大笑道:“你那美人是不是已然生出臭气,让司徒大人心生焦躁了罢。梵天到此正为除臭而来,司徒大人何必假托秦大人心意,阻拦某家做事?莫非大人不信某家本事,能够药到病除不成?”
司徒章被他看破心思,再压怒意,越发难了,但秦绍阳睡在里面,把他吵醒并非司徒章所愿,这流氓调整气息,低喝道:“我可不会放教主进去扰他清净,要是再下点怪药进去,只怕他会早早死去,连京城也回不去了!”
梵天笑得越发肆意:“他已踏上黄泉之路,司徒大人何必急於拽回,某家听说司徒大人在鹿州城里给那美人冷板凳坐,偶尔相亲,也如蜻蜓点水一般,再说那沈老么儿貌美,若论青春远胜如今秦绍阳,司徒大人既与他同榻欢乐,如鱼得水,不怕那秦美人旱道难行,徒惹司徒大人寂寞了罢。既然事已至此,再过纠缠就是假了,况且那秦绍阳玲珑剔透,司徒大人情意如何变化,他也清楚得很。”司徒章闻言大怒,让他快快闭嘴,梵天不为所动,继续道:“就算你二人有意假凤虚凰,到最後还不是伤他入骨,不如只谈公事,倒也不算很坏。”司徒章盛怒未消,懒得再与他说话,当即拂袖而去,直往里屋去了,梵天收了笑意,眉头轻皱,竟从心底生出沮丧,他深吸口气,慢慢吐出,不知自己辛苦盘谋,究竟所为何来。
那边司徒章进了里屋,把门扉牢牢插好,走到榻边坐下,见秦绍阳缓缓睁开眼来,内里水光隐隐,想是梵天所言都已听到,司徒章心痛莫名,轻声问哥哥可好,秦绍阳从口中取出舌下美玉,哑声道:“司徒不要生气,那教主胡说的话,算不得真的。”司徒章捉他左手握住,放在嘴边亲吻,只觉得这美人手指冰凉,仿佛印证梵天所言,忍不住眼眶生水,落下泪来,秦绍阳气力极弱,仍勉力安慰,能做之事仅止於此。
那流氓与之缠绵些时候,最後道:“小弟心意已决,不会离开哥哥身边,鹿州也罢,军中也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哥哥死了,以後同棺之人,理应也是小弟才对。哥哥要是不答应小弟所求,三尺青锋在此,立即剖腹挖心给哥哥视看,瞧瞧小弟生得什麽心肝,免得哥哥不能放心。”
秦绍阳闻言,泪再难留,由眼角滑入颈间,湿了小小一片。他道司徒何必如此,其间并无相拒之意,总算还是答应下来,只等稍好,即与司徒章同返鹿州。司徒章果然不再离开秦绍阳身边,夜间入寝也要齐头而眠,梵天多次潜进禅房,见那流氓虎视眈眈,要想喂药给那美人,更是轻易不能。
文散生暂也无处可去,便栖身别间禅房,半夜里听得隔壁起了呻吟,初时细微,後来却是厉害许多,还有人在外争嘴,弄得他终不能眠,连忙裹了袍子出来,只见秦绍阳房里站了僧俗几人,全都挤在榻边,更有梵天踞在门口,正在与那司徒流氓论理。文散生听了片刻,方知秦绍阳半夜醒来,痛不能忍,梵天非要拿丸药喂给他食用,司徒章硬是不肯,道那物堪比毒药,怎可让这妖人作祟云云。
梵天听他说邪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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