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年的情形都历历在目。
在一起两年半,那套他所喜欢的、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的温馨房屋,最终成为那三年记忆的坟墓。
柏舟像一枚流星,来得悄然而强势,然而一瞬间就毫无征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就那样再也没有出现,临走的时候还承诺着半个月后就能回来,说会捎当地的好玩意给他。
李文嘉从端午等到了立冬,马路边葱郁的梧桐渐渐稀落,覆上了薄薄的霜雪,他始终不愿意相信。
那是一个冷到极致的冬夜,外面下着绵细的雪,湿哒哒的在地上形成了一滩一滩的冰水混合物。
他撑着伞从实习单位回家,看到家门口徘徊着的男人身影,血液上涌,踉踉跄跄地三两步跨上台阶,“柏舟,柏——”
然而回过身看着他的不是柏舟,而是一名陌生人。
李文嘉愣在那里,睁大的眼睛里蓦的有了水光。只是那一瞬间,他骤然彻底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对面的男人小麦肤色,体型同样高挑强健,只是瞎了一只眼睛,脸上蒙了眼罩。
“从来不知道还有你这号人物存在。”男人换上柔软的拖鞋踩进屋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笑了笑说。
“柏先生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帮派么,你大概电影上也见过。”他点了一支烟,声音迷迷蒙蒙的,和烟雾一样飘渺,“陈家有只老狐狸,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后却谋划了这么久,呵……那么多年的交情,下手那么狠……”
“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听了也不懂。”男人摇摇头,摁灭了香烟,“我在床上躺了半年,这才能利索地走路找到你这儿。别等了,柏先生挺喜欢你的,如果见你这样,他一定不开心。”
…………
春天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这里的房东。”
“嗯。”
“不知道你们还要不要续租呢?房子三年的租期已经满了。”
李文嘉如梦初醒。
如那人所说,他没有再继续等下去。
搬离了那所房子,甚至要搬离那座城市。
因为每一样东西都沾染了柏舟的气息,他连看一眼都不能够,稍微去想一想,胸腔里就好似要烂掉一样——疼痛,并且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恶病般蔓延着的衰腐浊臭。
柏舟会出事,或许连他自己都从未预料过。
他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他,不过两三年里,零零碎碎赠予的昂贵礼物和状似无意一次次给他的钱加起来,却也有够他在市里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李文嘉像是死过了一次要重新投胎一样,两袖清风孤身一人,选了个市井气息浓厚的小地方住了下来。
彻底脱离学生生涯,在小城市中找了一份专业对口的设计工作,所居住的也是当地类似于拆迁安置房的老旧小区,邻里关系较为融洽,左邻右舍的都是一家一户有老有小的寻常人家。
清晨的时候,能隐隐听到老头老太买菜打招呼和父母亲送子女上学的声音,傍晚日落时分,还会有人架起煤炉烧水做饭。
李文嘉骑自行车上下班,在日落时回家,春末温暖的微风里,夹杂着煤火和米饭的香气,触动了极深处的记忆,仿佛看见了走过的悠远时光。
扎着羊角辫的邻居小姑娘奔跑得脸蛋红彤彤,拿着朵喇叭花神采奕奕地跟在他身后凑热闹,一声一声喊着他:“叔叔,叔叔啊,你看这朵花。”
渐渐的,也和邻居们相熟起来,会有人上门来给他做媒。
邻居们眼里,李文嘉几乎是个挑不出缺点的小伙子,除了早早就没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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