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节是清贵的翰林院学士,虽然清闲,但这会儿午休完了,自然也该去院里当值,因此并不耽搁,跟老太君告了退,便径自去了。
大君人沈氏则仍留在屋里陪老太君说话,也好仔细看看女儿。
沈氏出身书香世家,品貌自然是好的,但许是身体柔弱的缘故,格也很是温顺。这若是在别家,自然不是什么毛病,反而是好事,但在宁家,却让老太君有些不喜,堂堂国公正君,这样柔顺,哪能撑得起宅门,料理好繁复家事?但顾及他身子不好,礼数教养也足,老太君也不好多说他什么,只对他淡淡的。
沈氏自己也知道老太君嫌他不够大气,只依了礼数,小心举止说话,做他的贤夫良父,并不求公公欢心。
宁雅在一旁看着,微微有些心里不适应之余,还是有些心疼沈氏。
作为这个小身子骨血相连的生身之父,沈氏这位宁府大君人,当得实在是有些辛酸的。
自嫁过来起,老太君便不十分喜他,又因身体不好,多年不曾有孕,妻主房里的侍君几乎每年都要多出一个,好不容易生个女儿,却又被老太君带着,不得亲近,即便有个温良的长子,可以稍稍慰藉,但因其自幼由妻主教养,也是与妻主多亲近热乎些,与他则是淡淡的,不甚亲近。
这会儿屋里,虽然有老太君和沈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站在沈氏身后的几个年轻侍君也笑着凑趣,但宁雅旁观沈氏神色,还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提议道:“祖父,爹爹,这样干坐着挺闷的,咱们玩牌可好?”
老太君见小孙女儿这样说,也怕她闷着,自然是应的。
沈氏本不善说话,家里长短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些,这会儿听宁雅的提议,也是笑着道好。
有眼力见儿的瑞官儿寿官儿见主子们兴起,忙捧了牙牌来,又让院子里的小侍人们抬了张黄花梨浮雕福纹弯脚小高圆桌过来,放在炕前,再置了椅子,让沈氏在桌前坐下,老太君和宁雅则依旧在炕上。
老太君又叫瑞官儿搭手,让寿官儿帮他看牌。
两人应下,瑞官儿去搬了小杌凳坐在桌边,寿官儿则上了炕,跪坐在老太君身侧。
绿绮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便在宁雅身边看着,青绡懂事,重新去端了茶来给主子们布上。
几个年轻侍君便跟在沈氏身后。
宁雅年纪小,自然是不会大人的正经玩法,老太君与她往日里玩的,不过是拿了牌比大小罢了,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只后来看自己接连赢牌,手气实在太好,宁雅便忍不住纳闷,暗暗打量半晌,才发觉蹊跷。
原来,沈氏和老太君都哄着她高兴呢!
绿绮这个机灵鬼,每次都用手势打出点数,老太君和沈氏见自己手里的牌比宁雅的大了,就扣了牌认输,只说点小,见到手里的牌比她小了,才翻牌出来和她比大小。
这样,她能不赢吗?
只没一会儿,宁雅身前就堆了一小堆细银瓜子。
宁雅却是跳起来滚在老太君怀里不依:“不好玩儿,大家都哄我呢!”
老太君和沈氏见她那小猫儿耍赖样俱是又爱又笑:“让你赢钱还不好?等会子输了可不是要哭鼻子!”
宁雅嘻嘻一笑:“谁家小孩啊,那么爱哭鼻子!”
老太君和沈氏又是笑:“这小不点儿,装大人呢!”
正说笑着,又听门外小侍人道:“禀老太君,二君人来了。”
老太君听了,脸上的笑却是淡了不少,只放了牌,让侍人们将桌子移过一边去。
那二君人何氏,出身大家,格伶俐,自嫁入宁家,便得老太君欢喜,又接二连三为宁家开枝散叶,老太君心喜之余,便让他帮着大君人沈氏掌家。
因为沈氏多数时候体弱,不能劳累,宁家又家大业大,宅里诸事繁多,他理事时便甚是有心无力,近年来,更是只挂个名头,大小事情都交由何氏处理。
二君人何氏未出嫁时,家人对他也很是偏宠,很养了些小子,本来他看宁家是资年大家,大君人沈氏又是国公正君,礼数便做得十足,但时日渐久,就失了原先那份谨慎,看沈氏柔弱好欺,更是张狂怠慢起来,在老太君面前也开始不甚规矩。
年前,原本独身在江南为官的二女君宁知廉提调京官,回转家来,何氏因见妻主任上所纳的新侍君有孕,很是不痛快,不仅为点小事和她大吵了一架,张牙舞爪地在妻主脸上划出一道口子来,还借口立规矩,让那新侍君流掉了孩子。
老太君崔氏出身礼仪世家,又曾为圣上的教养上人,最是讲究大家规矩,长幼有序,妻为夫纲(来,笑一个~~),哪容得他放肆,不仅结结实实地喂了他一顿家法,更是亲手研了墨,让二女君宁知廉写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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