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身边,着急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憋了大半个晚上的泪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混着他脸上的泥土和血迹,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李芳听到门外的声响,也走了出来,她努力辨认了一下,才发现坐在楼梯上的是遍体鳞伤的常夏,她脸色变了,随即招呼儿子一起把常夏小心地扶进屋里,李芳燃起了那唯一的一根蜡烛,烛火摇曳中,常夏推拒着不敢就坐,却还是被沈彦川硬按在了沙发上。
常夏想把自己埋进土里,那样就不用面对这个自己神经病一样蹲在人家门口还被发现了的尴尬局面,可除此之外,常夏又忍不住地高兴,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无法掩藏,他抬起头,小心地探看沈彦川和李芳的眼神,那对母子看起来十分相像的漂亮眼睛里,写满的,都是对他的担心。常夏原本快沉入绝望深渊的心,在这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浮了上来。
常夏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他知道这么晚守在人家门口有多失礼、多变态,知道自己一身泥土、血迹的衣服会弄脏沈彦川家干净整洁的沙发,知道自己应该跟他们道谢,然后有礼貌地离开,可这些清清楚楚的知道,缠绕在他的心口,他已经守在门口了,已经被发现了,已经弄脏沙发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张嘴道谢,起身告别,可他既说不出口,更没有勇气做到。
常夏看着一步之遥的沈彦川,只想抱着他痛哭一场。
沈彦川似乎是看出了常夏的难堪和渴望,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常夏抱进了怀里。而李芳,从茶几上拿起儿子买蜡烛的零钱和钥匙,给了沈彦川一个肯定、安抚的眼神,轻声走出了家门。
常夏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沈彦川的肩头。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他拼命把搂着沈彦川的手,越收越紧,像抱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也像攀住了一块浮木。
沈彦川能清晰地闻到常夏血液、泪水、汗水甚至鼻涕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可沈彦川不在乎。他跟常夏紧紧贴在一起的心脏,跳得飞快,那里面的心疼、愤怒和无助,一遍遍冲刷着沈彦川的大脑,让他说不出话,让他眼睛通红,让他也悄悄流下眼泪,让他同样收紧手臂,努力回抱住常夏。
他们在一片漆黑中,相拥着流泪,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不用语言,不用表情,他们仅仅凭着这个拥抱,就能互相理解,互相安慰。
李芳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缓了过来。常夏的脸上虽然还有青肿和泛着血丝的伤口,但明显经过了清理,沈彦川也正借着烛光,在家里的小药箱中翻找着需要的药品。李芳脱鞋进门,冲抬头看她的两个孩子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蜡烛。
不大的客厅里,燃起了三根蜡烛,三个人的影子,形态各异地映在墙上,随着他们的动作和跳动的烛火一起轻轻摇晃着。
沈彦川小心翼翼地给常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上了药,领着他去卫生间,清洗了全身,还找了套自己的衣服,给常夏换上。李芳也现做了一碗炒饭,配上一杯热牛奶,一起递到常夏手里。吃光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常夏抱着牛奶杯,缩进了沙发里。牛奶还冒着热气,很香甜,很温暖,跟这个家一样,跟对面两个把他救出深渊的人一样。李芳和沈彦川看向他的眼里虽然有疑问,但更多的,是坦荡荡的愤怒和心疼,那是替他愤怒,那是为他而心疼。他们并没有追问常夏到底发生什么了,可常夏挣扎再三,还是艰难地开了口:“阿姨,彦,彦川,谢谢你们。”
常夏断断续续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沈彦川的脸上是满是强压的怒火,李芳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她压了又压,还是狠狠地骂了一句:“你妈和你后爸简直不是人!”她看着常夏写满了无助凄惶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对常夏说:“常夏,你就在阿姨家住一阵吧。”
眼泪又浮上了常夏的眼底,只是这次,不是痛苦,而是感动。
“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我今天已经,特别不好意思了。那个,坐在你们家门外,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地方去了。你们今天能收留我,帮我上药,给我做饭,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好了。我不能,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彦川看了眼李芳的表情,也忍不住张了嘴:“一点都不麻烦。你跟我住,暂时别回你那个家了。”
“真不用!我,我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早晚得回去。今天能让我在这,我就,真的,真的满足了。谢谢阿姨,谢谢彦川。”常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抖了。
李芳的眼睛也红了,她找了张纸边擦眼泪边说:“你这个傻孩子,唉。那你就跟小川早点睡吧,阿姨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来,阿姨都欢迎。”
常夏的眼泪终于又落了下来,沈彦川上前,稍微使了点劲儿,搂了一下常夏的肩膀。他们一起回了沈彦川的小屋,倒在同一张床上,甚至盖的都是同一床被子。漆黑的夜里,常夏看不见身边的沈彦川,他把大半个头都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酝酿了半天,终于小声地对沈彦川说:“彦川,我现在还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我以为,我今天,搞不好就得死在外面了,那个家,我再也回不去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活着跟死了,一点区别都没有。”常夏侧过了一点身子,他试探着拉住了被子里沈彦川的手,“结果,你就出来了。我没死成。我又能活下去了……谢谢你。”
沈彦川握紧常夏的手。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是哑的,他往常夏身边靠了靠,另一只手拍在常夏的背上,缓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语言:“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都会过去的。我们一起考高中、考大学,将来也一起过好日子。肯定会好的!”
常夏把头抬起来一些,盯着近在咫尺的沈彦川的脸,他点了点头说:“嗯,我信你,会好的。”
常夏握着沈彦川的手,很快就睡着了。沈彦川一手握着常夏,另一只拍在常夏背上的手,迟迟没有收回,直到半边身子和胳膊都木了,沈彦川才缓缓转回身,平躺在床上。他脑子里一团混乱。从开门见到常夏那一刻起,沈彦川的情绪就一直在失控的边缘。他几次想大声地表达情绪,但一直都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问多余的话,不要发泄多余的情绪,而此时此刻,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和无力,又涌上了心头。他想冲到常夏家,对着夏丽云和周荣强大骂,指责他们枉为人父母;他想拍着胸脯对常夏说“你放心,一切有我,那个破家就不要回了”;他想替常夏出头,为他战斗,他也想把常夏保护起来,让他远离虐待。可现实却无比残酷,他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他既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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