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徐东海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周华鸣,这样的买卖有多少起?
周华鸣摇了摇头,说,具体有多少起,还没有调查清楚。坊间有个传闻,说是越州前些年出让的近四十家国有企业,大部分都落入了庄枭鲲的宏华集团。
那岂不是天文数字了?徐东海震怒了,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震得杯子都跳了三跳,差点掉落桌下。他厉声疾色地说,给我查,彻底查,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胡作非为!
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杨德水跟徐东海提起过,丁沛河任越州国资委主任的时候,可能涉嫌巨额利益输送,并把昨晚听来的消息挑重点说了一遍。徐东海当时也深感吃惊,但并没有拍案而起,大概是觉得坊间传闻夸大其词。现在,传闻被周华鸣证实,便再也沉不住气了。
方学刚大概是被徐东海的盛怒惊呆了,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杨德水走过去,把桌边的紫砂杯往里挪了挪后,故意提醒徐东海说,时间不早了。
徐东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自我解嘲地说,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周华鸣犹豫了一下,说,还有两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汇报一下。
徐东海说,你说。
周华鸣说,公安部似乎也注意到这件案子了。
徐东海又是一惊,怎么回事?
周华鸣说,昨天晚上,我宴请一个公安部下来的老同事。席间,他问起前些年越州市国有资产出让情况。我问他为什么关心,他说只是随便问问。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公安部一般不会过问地方上的事。
杨德水的第一反应是,肯定与中纪委来信州调查有关。他抬头看了徐东海一眼,徐东海也正在看他。徐东海说,德水,你来告诉周厅长。
杨德水说,中纪委派出的调查组正在江海省开展调查,估计你那同事跟调查组有关。
周华鸣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后,说,这么说来,我的推测十有是对的。
徐东海说,没错,你的警觉性很高。第二件事是?
周华鸣说,有迹象表明,黄雄勇极可能是省内制毒团伙的首脑人物。
徐东海问,黄雄勇是谁?
杨德水替周华鸣做了回答,黄雄勇是林朝新的小舅子,上次在省政府门前拦车告状的就是他。
徐东海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家伙!又问,他的公开身份是什么?
远程公司的法人代表。说到这里,周华鸣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丁沛河的老婆蒋赛琴,在宏华集团任职,职务是常务副经理。
这么说来,丁沛河、庄枭鲲、林朝新三人的关系十分复杂。方学刚忿然地说,真是蛇鼠一家了!
徐东海这时候到十分冷静,他问周华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周华鸣说,一个月前,海州公安局破获了一起贩毒案,打掉了一个贩毒团伙,抓获了犯罪嫌疑人9名,缴获毒品冰毒1.5公斤,还有麻黄素10多公斤。
徐东海说,公安厅给省委省政府的简报上提到过这件事,它跟黄雄勇又有什么关系?
周华鸣说,据该贩毒团伙的头目“老铁”招供,他们的毒品是越州一个绰号叫“麻子”的上线提供的。“麻子”做事十分谨慎,每次交易都选择在偏僻的荒郊野外,联系也是通过公共电话。“老铁”按照他指定的地点带着货款过去取货,取到货后,把货款往那里一放,掉头就走,所以两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就在“老铁”被抓的两天前,他接到一个陌生的手机电话,原来是“麻子”通知他过去取货。我估计,“麻子”是因为有急事,一时又找不到公共电话,才用手机通知“老铁”。根据这条重要线索,我们通过卫星定位系统,对“麻子”的手机进行监控。可是,“麻子”就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似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直到一个星期前,事情出现了转机,“麻子”的手机又复活了。根据卫星定位,“麻子”应该在华亭小区一带落脚。这段时间里,我们对华亭小区的居民进行了逐个排查,发现邱高标有重大嫌疑。此人曾因抢劫被判刑五年,三年前刑满释放,一直没有正式工作。但生活奢侈,出手十分阔绰。华亭小区在越州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他这套房子也是去年才买的。通过进一步跟踪发现,邱高标跟远程公司的老总黄雄勇的关系十分密切,两人经常深更半夜外出,行踪隐秘,飘怱不定。更加蹊跷的是,赵爱花和杨敏上次被谢顺子劫持关押的地方,恰恰就是黄雄勇的远程公司。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远程公司是家化工企业,经营状况一直不理想。就是这样一家长期处于半停产状态的企业,四五年下来,居然没有关门歇业,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藏有猫腻。据附近的村民反映,远程公司白天少有开工,夜里却很忙碌,常有可疑人员频繁出入,而且排污沟渠里有股刺激性的怪味。可能仓库里面在从事非法生产。我们派民警扮装打扮成农民,秘密赶赴远程公司初查,并提取了排污口含有刺激性气味的废水。经检验发现,废水中含有麻黄碱成分。据此初步确定,该公司里可能隐藏着一个制毒加工厂,黄雄勇很可能就是毒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贱卖国资案刚刚露头,制毒案又要浮出水面,听完周华鸣的汇报,方学刚深感到事态复杂,眉头拧成了“川”字型,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杨德水表面上还算镇定,内心却早已六神无主,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徐东海到是淡定得很,笑着对周华鸣说,你的工作做得很认真,我代表省委省政府谢谢你。你先回去,继续秘密调查。调查一定要细致全面,收集尽可能多的证据。后边怎么处理,等我向柳书记汇报后,再做决定。
要知道,省里的党代会召开在即,中纪委又开始着手调查丁沛河,不管是贱卖国资案的处理,还是制毒案的处置,都是对省委省政府执政能力的重大考验,稍有不当,哪怕一丁点疏忽,都会招来中央的不满和全社会的诟病。作为一省之长,徐东海不会不知道厉害关系。他能处变不惊,泰然自若,这份修为着实让杨德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想到了一句古话: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徐东海是不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上将军,杨德水还不得而知,单凭他眼前所表现出来的这份超凡脱俗的气度,这份无所畏惧的气魄,就足以撼山岳动风雷。联想到徐东海咋闻越州电器厂被低价收购后高价倒卖时怒不可遏的表现,杨德水突然明白过来,那只不过是徐东海刻意导演的一出好戏,目的是要向下属表明他痛恨,与誓不两位的政治态度。政治嘛,讲究顺势而为,因势利导,没有任何任何固化的手段。平时,杨德水总告诫自己,每逢大事,必先沉心静气。可真要摊上大事,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来,要修炼到徐东海这等收发自如的状态,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去机场的路上,徐东海闭着双眼,一言不发。方学刚悄然起身离开座位,走后排挨着杨德水坐下。他先朝徐东海看了看,小声地问杨德水,徐省长没事吧?
杨德水竖着食指放到嘴边,轻嘘了一声后,把嘴凑到方学刚的耳边,说,没事,不要去打扰他冥想就是了。
闭目静思是徐东海多年来的习惯,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徐东海告诉过他,他之所以每天都要练吐纳,是因为吐纳不仅让人神宁气爽,而且让人学会冥想。闭上眼睛,让气息缓缓地吸入,轻柔地吐出。在这过程中,脑子会变得特别空灵,思路会特别清晰。方学刚不明就里,误以为徐东海深受打击,情绪低落,才找杨德水商量。听说没事,他也就暗暗松了口气。
到了机场入口,徐东海很准时地“醒”了过来,双目放光,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忧心的样子。
飞机准点降落,一见面,柳树智便说,东海啊,有人要借题发挥,存心不让我省心呀!
徐东海说,情况是有点复杂。
柳树智说,何止是复杂,简直是天下大乱了。
徐东海说,这也许只是个巧合。
柳树智说,哪有这样的巧合啊,我看是有人要置我这个老头子于死地啊!
徐东海说,真要有人敢这么做,那是自寻死路。你柳书记的威望,又岂是别人随便想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就算你慈悲为怀,不跟他计较,中央也容不得这种龌齪的做法。这是什么行为?是作奸犯科,犯上作乱。自古以来,乱臣逆子,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上了车,柳树智又说,那可不见得啊,中央也有被蒙蔽的时候,要不,中纪委也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派调查组过来了。
徐东海说,中央的意图,我不敢妄自猜测,但我想,做这样安排,一定有他们的道理。表面上看起来,不打招呼,就派调查组过来调查,是对地方的不尊重。可换个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柳树智问,怎么说?
徐东海说,这案子十分复杂,涉及面很广,没有地方的配合,单靠中纪委调查组几个人员,要在短时间内调查清楚,十分困难。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主动向我们寻求支持。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机会,只要我们积极配合,就一定能化危机为转机。
柳树智仍对中纪委不打招呼直接插手的做法耿耿于怀,幸灾乐祸地说,他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我才不会拿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自讨没趣呢!
这当然只是柳树智的气话,要不,他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灭火。徐东海当然不会点破,笑了笑,说,要是你柳书记出面为他们雪中送碳,他们肯定会笑脸相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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