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秋泽被送去教师大院的第一天,老头子躺在藤椅上,严肃道,“你想学好小提琴吗?”
他不假思索,“我想进中学的宣传队。”
陈老头睁大了眼,“有志气,好。”
杭秋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顺利的拜入他门下。
学一样东西不容易,要学好更不容易,开始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放学后跑到那个教师大院,不断的纠正姿势,摆正位置,然后拉出一个杀猪一样的音节,接着又是陈老头永无止尽的教训。
“头向左偏,面对琴弦......不是让你往左歪!那是肩托不是靠枕!”
杭秋泽咬着牙,一声不吭,继续调整着位置,小心翼翼地在弦上拉出一个颤音,陈老头端着茶缸子,眯了眯眼,继续拨弄着他手的位置。
陈老头对他很好,所以他也学的很努力。
一个月后,他终于学会了怎么磕磕巴巴地在小提琴上拉出一首《圣母颂》,梅芬拉琴的时候,总是轻松到陶醉,像是可以自如掌控那个棕色的物件一样,杭秋泽掌控得很吃力,很辛苦。
一年后,他已经能够完整的拉出卡农。
两年后,他已经可以像梅芬一样,把提琴玩弄于股掌之间,眉眼也霎时长开了一样,越来越有梅芬的影子,面孔秀气雅致,有着男孩子不该有的漂亮。
这让杭素学也越来越后怕,但同时他又舒了一口气,因为性格上,杭秋泽依旧是个闷葫芦,除了去学校,拉琴,搞搞政治活动,他很少说话,也就只有面对报社大院的人才稍微有点笑颜——这和梅芬完全不同,梅芬喜欢交际,蝴蝶一样四处乱飞。
☆、004
1976年11月,日头偏西,一曲终了,杭秋泽长舒一口以气,把琴擦拭干净,放进琴盒子,等待着陈老头的点评。
他拉的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也是小提琴盒子里一沓已经泛黄的乐谱之一。
沈沛澜站在房间门槛外,挎着黑色的背包,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眼镜儿,个子已经到了180,彼时,沈沛澜已经是高中二年学生,即将毕业。
陈老头盖着一张薄毯子,闭着眼,指节有规律地敲着那只半导体收音机,里面“刺刺啦啦”传来了几声标准的普通话,杭秋泽敲敲回头,冲门口一笑,沈沛澜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很显然把小提琴曲全部听了进去。
“你们赶上好时候啦!”陈老头一拍收音机,咧嘴笑了,他老了,不过两年,头发就秃了一半,长出了白星儿,气势却依旧不减,“收音机说了,马上恢复高考!咱这儿又要出大学生了,沛澜,你说是不是啊?”
陈老头早已经习惯沈沛澜两年间“门神”一样接杭秋泽回报社的大院,也知道沈沛澜的成绩一直拔尖,□□结束,无疑是给这些孩子一个光明的出路。
“是啊。”沈沛澜笑得腼腆,“我准备参加高考了,秋泽还有两年也该准备了。”
“这小子学提琴着实是个怪才,听说妈妈也是文工团的提琴好手,考个音乐学院怎么样?”陈老头自顾自说着,“流浪者之歌,大气磅礴。”
“音乐学院不一定要我。“杭秋泽默默地合上盒子,他不是很想去音乐学院,进宣传队那一年,沈沛澜刚巧毕业,两人连个照面都没能打上,如果不是沈沛澜风雨无阻地在教师大院等他回家,说不定,他连提琴也早已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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