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明透过铁栏缝隙,冲后门车上的棉花包望去。只见里面装的“一等棉花”里却是掺了大量的砖头瓦块。有两包棉花里,竟掺进了两大块土坏。
唉,这样的“一等棉花”因为杂物压重,一包能卖出三包的价钱。这使他想起了钢铁公司的“废品王”案件。唉,这些个收购员呀,竟睁着一双大眼睛,假装看不见……
“喂,你们怎么这么干?”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了,“你们把这些东西塞到棉花包里,不是坑国家吗?”
“哟,你是谁?吃的不多,管的事儿可不少!”
检质人员鄙夷地啐了他一口,“你是市长还是县长?坑国家又不是坑你?你在这儿放什么闲屁?”
“你们……”
他的脸憋得通红,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是市长?还是县长?若是前几个月,他可以打手机电话告诉长白市的市长,让这些混蛋住手!可是,现在……
“爸爸,别跟他们吵,”
儿子怯生生的赶来了,“天要下雨,快去盖棉花吧!”
他抬起头,看到天际边闪过一道蓝光。闪电划破了夜空,带来民沉闷的雷声。在时隐时现的雷电里,一簇簇乱云团团翻卷起来。
天色这样阴沉,孩子又苦苦哀求,他强忍心中怒火,愤愤地离开了。
他和儿子张起防雨的帆布,先将车上的棉花盖住。然后抽出绳索,将帆布四周紧紧地固定在围起棉花的秫秸苞上。
呼──他和儿子刚刚打完最后一个绳结,一阵大风吹来,雨点子啪啦啪啦掉了下来。
他给儿子披上雨衣,然后自己将三匹马牵到支起车撑的车箱板下挤着趴下,躲避着阵雨的袭击。
雨儿下得不急,风儿却刮得正劲,路边的树梢在狂风中颠去倒来。电线被风刮得震颤着,随着呼啸的强风发出富有旋律的阵阵哀鸣。
“爸爸,别在这儿卖了。”
儿子在黑暗中提醒着他。
“为啥?”
“车太多。你又跟人家吵了架,等待你排到了,人家也不收你的。”
“他们不敢。”
“什么不敢?爸爸,咱们去南庄吧!”
儿子又哀求了,“跟你吵架的那个人是刘三秃子的老二,那小子最坏。”
“南庄?还要跑二十里路啊。”
“那也比这儿好。有个姨夫在那儿管收棉花。”
“姨夫?”
“嗯,那家的张姨是娘的同学。娘给她们家做衣服从来不收钱。”
“哦……”
苦难中的孩子啊,懂事早。关系学的原则,早就深深扎根在脑海里了。
他觉得孩子说得有道理。去南庄就去南庄,多跑二十里路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把棉花卖掉,换成钱,交到美蓉手里。如果父子俩在这儿空等一夜,棉花却卖不出去,他哪儿有脸回家见老婆的面呢!
他们在风雨中重新上路。儿子伏在前面的车辕上一边指着方向,一边讲农村每年卖棉花发生的事情,他不听则罢,一听,心都要气炸了。今天晚上他看见的那一幕,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雨越下越大。几近滂沱之势。水鑁漫在油漆马路上,犹如湍急的激流了。
“爸爸,使劲儿打马;这时候不能让它们停下来,停下来就完了。”
儿子提醒着他,还时不时地伸过手来,像是不放心,要夺他的鞭杆子。
“没事,爸爸使劲儿赶就是了!”
他大声喊着,可是,手中的鞭杆儿甩起来总是觉得轻飘飘的。
咕咚!一声沉甸甸的震动,大车真得误住了。
坏了!遇到陷坑了。儿子焦急地跳下车去。大声地吆喝起了牲口。
“驾!驾!驾!”
他们的嗓子伴着雷声雨声,几乎要喊哑了。
三匹马使劲地用力蹬着地。可是,五车却是纹丝不动。
“妈的!”
儿子粗野地骂了一句,猛然从他手中抄过鞭杆子,高高举在空中。
“啪!”
一声鞭稍呼啸,脆脆地一鞭响在了空中,压过了电闪雷鸣。
兀地一下,三匹马闷住劲儿一拱,大车被艰难地拽出了泥潭。
马儿嘶叫着尥起了蹶子,与咆哮的雷电同行了。
大雨瓢泼如注,滚滚惊雷相互撞击着,宇宙好似正在土崩瓦解。天地万物一片漆黑。人世间的温情早已灰飞烟灭。强劲的雨水把一切都化为乌有了。直到南庄的灯光远远地出现,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雨才旋转着溃退下来。那淅淅沥沥的雨点伴着疲倦了的雷声,像是一声声哀叹,黑暗无边的旷野里此起彼伏。
“哦,生命,我的生命……我觉得生命在我的身上猛烈而绝望地挣扎,就像落在陷阱中的一头向往自由的野兽。”
嘿嘿,儿子不知怎么笑了。在夜色里,他的微笑充满了一股男子汉的自信。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儿时他那操鞭杆儿的父亲。
第二卷:厄运当头第78章省长指路
第二天,等我疲惫地赶到家中,将卖棉花的钱交到美蓉手里,省长已经等了我两个小时了。
“省长!”
此时的我,不知是由于委屈、劳累,还是久久不见领导的面,嗓音潮湿如咽,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庾明同志,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啊……”
省长看到我浑身上下的泥土和淋湿了的衣裳,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显出一副无比慈祥的面容。
“庾明啊,我时间紧。咱们有事快说……”
省长一屁股坐在我家的土炕沿上,端起美蓉递过来的一大碗白开水喝了一口,“我这次来,不是代表组织宣布什么事情的,也不是纯粹的私人探望……嗯,怎么说呢?啊,还记得你在国外写给我的那个建议书吧?”
“建议书?噢──”我一空下子想起来了,我是写过一份建议书。那时,看到国外的大公司对我们这个招商团不屑一顾,很为自己这些不知名的小企业汗颜。人家的中小企业还能干几十亿美元的营业额,我们有几个亿的资产便骄傲的自以为就是“特大型”企业了。于是,我有感而发,就正式写了一份组建特大型企业的建议书交给了省长。
“这个建议书啊,我提交给省委省委常委会讨论了。省委常委会一致通过。”
省长说到这儿,眼睛里泛出了兴奋的光彩,“最近,国家发改委批准了我们的方案。嗯,一个真正的特大型企业就要在我省诞生了。”
“那,好哇!”
我禁不住高兴地拍起手来。
“可是,企业好组,人才难觅呀!”
省长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庾明啊,不瞒你说,对这个企业的总裁人选,我一直是看好你的;可是,你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派你去当总裁,省委组织部那些人,不会同意啊。”
唉!接下来的一声长叹,意味深长。
“不过,最近事情有了转机……”
省长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些个外国董事啊,不赞成省委直接派总裁,他们按照国际惯例,要求面对社会公开招聘。庾明啊,这一下,你的机会可就来了。我这次来,就是问你一名话:你敢上吗?”
你敢上吗?这无疑是省长的激将法。
可是,如今的我,身上的政治包袱还没有卸掉呢!
“省长,省委对我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想的?”
省长料到我会提这个问题,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感叹地说:“庾明啊,我知道你一直惦念着蓟原市工銋的事儿呢!不过,省委内部,对你的问题争议很大,一时怕是做不出结论了。现在,那个吕强,已经代理蓟原市的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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