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是被一种要拉肚子的感觉惊醒的,头上出了虚汗,赶忙向竹林对面的茅房跑。不过也许是距离太长的缘故,走到近前却已经没有了拉肚子时急火火的感觉。反倒有余裕仔细观察起这个茅厕——这是个非常地道的旱厕,看着就不怎么结实,砖墙塌了一角,几块不成形的砖凌乱地散在旁边。一大排蹲位,下面是眼可辨的粪坑,蹲位没有门,只是两边有两堵砖墙。供人踩踏的石板大约只有一个超薄笔记本电脑那么厚,颤颤巍巍的,而那个粪坑足有万丈深渊那么深,不慎向下看一眼的话,连粪水都看不到就会头晕目眩。而粪坑,有一部分是在茅草房之外的,看方向是顺着沟渠通向某片菜地。
比较让我吃惊的是它居然没有男女分区,这时我恍惚想起来,住店的客人是有“恭桶”待遇的,而我还是不适应,总是想找厕所解决——这个茅厕,应该是客栈里的掌柜、小二和打手用的。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回走,脑子里有些疯狂的不成形的念头在形成,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在把早上偷来的打手服装往身上套了。
装扮完毕,再回到竹林里,我找了个最隐蔽的角落藏着。那个掌柜几乎是一小时之后才出现的,当时我腿都麻的不行,还是立刻尽量不惊动他地小跑过去,路过茅房那座塌了一角的墙时,顺手抄了两块砖头。
阳光自西向东艳丽地洒过来,竹林在身后被微风吹动发出刷刷的摩擦声,鸟群归林,在林间轻柔鸣叫。掌柜那肥胖的影子被夕阳斜晖投在茅房之外的深坑里,是一个蹲着的姿势。我手里抄砖,拼命抑制着自己想到后果之后的兴奋之情,瞄准,用扔铅球的力道向斜下方砸下去——就像一块石头扔入深水潭会激起滔天的水花,满坑的大粪都向上飞溅,那掌柜立刻杀猪似的叫起来,投的影子立刻站直,试图提裤子,我把第二块砖又砸了进去。
虽然看到那掌柜满身挂满大粪的样子是很诱惑的一件事情,但此时还是命重要,我立刻向客房的方向跑过去,途中忍不住边跑边狂笑,腹部因为笑的太厉害而感觉轻微的绞痛。快要跑出竹林的时候,掌柜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怒吼出声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连帽子都是土黄色的了,衣服上只有很小的几块能看见原来的颜色,愤怒地向我挥着拳头。
我的头突然撞上个东西,我晕了两秒才看清撞上的是什么——两个打手,站在来厕所的路上,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这时才听清,那掌柜叫的是“抓住他!”
被打手拿下也就是两秒钟的事情,我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惊恐地看着掌柜越靠越近……不过还好压着我的打手也惊恐地看着他,显然被他肩膀上挂着条状物的造型和散发出的异味深深shock到了,随着他靠近的脚步带着我退后。
“你们别放开他!这混小子来干活第一天就敢,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我要把他打死,你们,按,按住……”掌柜挥舞着拳头上前两步,打手也不敢放开我,又怕被掌柜搞成同类,只好又拽着我向后退。
这掌柜好像把我当成新来干事的打手了。
“别动!!!别动!!!压住他!!!我今儿一定要打死他!小瘪三……不打死你,你,你不知道你陈爷爷我姓什么!”
我身后的俩打手互相灵犀了一下,猛地把我向前一推。还好我反应敏捷,冲了一步之后立刻绕了个圈子向后跑,一下子冲进进门的厅堂里,掌柜跟着我,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站在角落围观。
我跑的喘不过气,肺都快碎了。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荆轲刺秦王的画面伴随着配音员“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的注解,只见那荆轲挂着满身大粪做武器,追杀秦王我。我惊恐的面部肌紧绷,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幸好门厅里的桌子椅子也多,我们一直围着桌椅追逐,其间伴随偶尔丢出去的茶壶筷子以及折凳若干。
我觉得,这样跑了足足有一个世纪,体育锻炼不足的胖掌柜终于气喘着倒下,贪婪的小眼睛暴突,肥胖的、带着翠玉扳指(但现在像金扳指)的肥猪手指着我,“你,你们,你们,把,把他,扔……出去,暴,暴打,一通……”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所有打手都松了口气的错觉。
大门打开,我被两人各拎着手脚,“一、二、三!”扔出去,屁股撞上了台阶旁边的麒麟浮雕(可以想象我屁股上的伤口将是什么形状了t.t)。他们甚至没有暴打我,就避之不及地把门关上了。
我坐在客栈门口哭爹叫地哀嚎了一会,然后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
嘿,我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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