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
离人微步,繁华深处自留香。
我躺在床上,绣粉的被子还留着香,玉衾床,纱帐沉夏幕。
忽然想起是谁念的顽诗,似乎是小夏在追求赵家胡同锦儿姑娘时候经常在我面前反反复复念叨的。
“耆卿有意恋月仙,清歌妙舞乐怡然。
两下相思不相见,知他相会是何年?”
现在正应了我的心情,又是一夜清风梦。头还有点疼,胃里也是绞劲的不舒服。没想到我能傻到这程度,一见那人,就连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本预想给那人灌醉,可喝到最后,不省人事的确是我自己。瞅瞅窗外,这一觉醒来,竟是日近西沉了。
整整一天啊。
扶了扶额头,我刚想起来,头里一阵晕沉,险些没晃下床去,缓了半晌才好了些。
按理说我的酒量不应如此啊,就算是李掌柜亲自封坛的闺酿陈壶生,我尚且能对付五大海碗,可竟被这陆府上区区几坛自酿的桂花酒灌了个满醉。
喝了多少我是忘了,畅谈几近天明。只记得是她把我扶上床,然后那缕淡香便远去了。
多少年没如此痛快一醉了,摇了摇头,慢慢的坐起身来,挑开帘子,那八仙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个食盒。
记得好像是中午一个叫莲香的丫头送来的,对,也就是昨日叫我们去吃饭的那个。恍惚中我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大意就是主子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米粥什么的。我正晕乎的没话说呢,就让她放在桌子上了。
头疼的要裂开,习惯的将那衾被往身上一裹,有点热,不过还是厚着脸皮蹭到桌前,一,还挺温乎,这让我心情大好。
掀开盖子,浓浓的小米粥香扑鼻而来。
再看看别的,呛的翠溜溜的牛心菜,通红的小辣椒炸油切成段浇在上面,嫣红郁绿,让人胃口大开。我将剩下的几盘也拿了出来,炒的**蛋薄饼,金沙豆腐,芹菜花生,还有个土豆丝。
哎呀,口水都要流出半尺来,我先喝了口粥,这胃口里就好像有东西垫了低,热乎乎的也不觉浑身连毛孔都舒畅起来。
三下五除二的,碗空碟平,大呼一声痛快。便眯着眼,傻乎乎的笑着,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睡觉睡到自然醒,有菜有饭有美人儿。
美人儿…唉,美人儿。
忽然像吃鱼被鱼刺噎着了似的,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肚子有了底,人便觉得通畅气爽,然后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我…我这是在陆府过了一夜啊。
脑子里一边懊恼另一边却对自己有点沾沾自喜,这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说懊恼吧,怎么糊里糊涂就跑人家这拼酒,不禁喝了个烂醉还啥也不知道一睡到第二天傍晚,这倒不算什么,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失言失态…在彻雪面前,唉,脸上火热热的,我这老脸啊…不说也罢。
而这点沾沾自喜,看咱,在金星陆府上也能混口饭吃,而且…离她那么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连忙拿被子给自己蒙起来,四处晃啊啊啊啊啊,翻来覆去的趴在桌子上打滚。
且听屋外一声,主子,您回来啦。这黄鹂般的小声,可不就是莲香么。
什么!!主子回来了啊啊啊,彻雪。我想起来自己可是披着人家的被褥在桌子边坐着呢,连忙起身往床上跑啊。脚底下一滑——
啊——
瞧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心里讲自己痛骂了无数遍。
听见我的呼声,那门刷的开了。
“秦姑娘——”这是莲香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我就像个卷裹在被子里,好不容易将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刚想说我没事,可一抬头,那身鹅黄的身影将我所有灵机一动出来的词生生的哽咽了回去。
我瞧着她,松木门开的大好,那从来都温润润的脸孔也蓦的绯红。
那一瞬间,她移开目光,抱歉似的退出门外。
柔柔的声音响起,“莲香,秦姑娘唤你。”
莲香一愣,马上会了意,连忙奔过来把我从那被子里翻了出来,扶于床上,又将那被子叠好,放在门口的凳子上,接着就要去倒水。
本来这不算什么事,照着我的脸皮就算是在地上躺一天,只要不凉着自己,我绝对不带动地方的,就像两年前我赖在逍遥山庄只为给夏老爷子求支雪莲,傲如那逍遥丫头,不也是奈何我不得,最终还是得差人给我取了。不过回来也落下大半年的寒病,着实让人郁闷,不过,那也不是别人,夏老爷子,在我心里也是跟自己家人一样。
可今天,怎么忽然觉得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心里慌的要紧。
总觉得这些事让那人看见——和别人不一样。
莲香端了水来,我刚要接过那杯子,忽然悻悻的冒出一句像是解释的话。
“头有点晕,一下子没站好——”
莲香噗嗤笑了出来,自觉失礼又慌忙收起了声音,低着头说道:“姑娘,您若方便,我们主子——”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朝着门口喊起来,“彻雪,进来吧,恩…恩恩,没事了。”
莲香一脸讶异的看着我,倒给我看毛了,她疾步行至门口,恭顺的朝外面说道:“主子,秦姑娘安好。”然后便垂手退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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