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语恍惚地走至近前。铁匠媳妇一身宽大的布衣衫,前阔大的围裙象大罩衣一样系挂在脖子上,细白的脸上并不见多少风吹日晒的残痕。在即将倒向她的怀抱之时,肖语忽然回神,不由心中暗自苦笑。这哪里是自己的母亲,看她的年纪,不比自己在现代的年龄大了多少,怎么竟然把她当成了······母亲?
她晃掉脑中不期然而至母亲的身影,笑着挽上铁匠媳妇的臂弯,轻声道,“二婶子,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如果没有铁匠媳妇的倾心相助,她真不知道以她现在房无一间的情形,要怎样安顿这些急着赶工吃住都得在这里的一大帮工匠。
铁匠媳妇和她一起并排挤着门板往里走,待两人擦着门板险险而过,身边宽松了,才拍着肖语拉住她的那只手臂道,“谢什么?谁家没个大事小情的。”
话正说完,就听通往后院的门口传来一声脆笑,“做什么这么客气,邻里乡亲的,谁帮谁点忙还不是应该的啊?”
肖语愕然睁大眼睛,看着那人道,“怎么是你?大牛嫂子?”
暗灰的暮色中,着一件和铁匠媳妇同样款式颜色围裙的大牛媳妇晃身在微亮的光线里。她一边撩起围裙擦手一边对黑洞洞的房里出来的肖语笑。
铁匠铺占的是自己家里的门面房,一溜三间,通长着没间壁子。为着安全起见——主要是为了防盗,前后壁都没留窗户,只在房顶上开了两道天窗,即当气眼又可白天取光。朝东对外营业用的门口和通往内院的门口相错而开,两个门口之间的横向距离离得很远,一个靠南,一个靠北,因此天光一暗,整个屋里便黑洞洞一片,两个门口之间互相借不到一点的光亮。
肖语走在暗黑的屋子里很容易就看清外面的人,因此她一眼就看出大牛媳妇。她撂下铁匠媳妇的胳膊,紧走几步出了门口。大牛媳妇眯着双眼满面笑容地觑着肖语,跟白天第一次在大壮家门口见面时的黑面煞神简直判若两人。
肖语张嘴犹豫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问,“你······是来帮忙的?”
铁匠媳妇由后面一踮一踮地走了出来,听到肖语的问话笑着道,“大牛媳妇说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头盖房子用不上人帮忙,不如到我这里来帮着做几顿饭。”
下午回来时肖语在城里买了不少猪青菜,到铁匠铺门口便直接扔给铁匠媳妇。因此车上坐着的几对夫妻都清楚,肖语他们的饭是在铁匠家做着吃的。只是令肖语没有想到的是,大牛媳妇的态度居然转变的这么快,一天不到的时间,就仿佛由仇人变成了朋友。这也许就是俗话说的不打不相识吧。由此可见,这女人也是个情中人。那么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她在这个村子女人心中的形象,已经有所改观?
她此刻内心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激动,心底的一股酸意热热地直冲眼底——她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大牛媳妇向前一步,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调侃道,“怎么,不欢迎我?”
肖语泪意朦胧,艰难而努力地吞咽着堵在喉头的酸水,微涩地哽声道,“不,不是的······谢谢你,大牛嫂子。”
这么多天的孤军奋战,这么多天的孤立无援,被别人当做众矢之的的委屈、愤懑,酸楚,此刻终于远远的离她而去。她像功德圆满的即将入定的老僧,在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即将飞升之时,反而内心一片空白,无悲无喜,无绪无欢。此刻她那张灵巧的嘴,第一次笨拙地无法张开,她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表达她此刻无以言表的心情。
铁匠媳妇在外屋拼凑了一张简易的饭桌,三个女人和孙飞鸿将就的坐在风箱板子上吃饭。
院子里露天吃饭的男人们呼五喝六的划拳,孙铁匠在一边忙着给他们倒酒添饭。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也就在此时。劳累之后喝两盅小酒,逗几句喜嗑,便是一种最大的享受了。由于屋子里坐着几个女人,他们时不时地把口混骂压在嗓子眼里,偶尔的一两次不小心暴了出来,便引起一阵的哄堂大笑。
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今天发生的这件大事上,只听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声气地问,“孙大哥,那媳妇子上吊究竟是为了啥想不开的事啊?”
孙铁匠是个外表看起来有点弱质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相和他的铁匠职业看起来一点也不相符,一般人的印象,铁匠必定是五大三、虎背熊腰,连胡子带眉毛带皮肤都黑的闪亮的那种。可这孙铁匠却长的一付书生相,纤瘦文弱,虽然皮肤微黑,但无论任何人,看他的第一眼,都不会把他和整天轮锤砸铁的铁匠师傅联系在一起。
孙飞鸿大概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秉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肤色白,肤质细,五官清秀,气质出众,若不是他跳脱淘气的子,不动不言的时候,绝对能误导人以为他是哪家官宦大家的公子。
孙铁匠在外说话的声音极细,屋里的人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这时外面划拳的男人已经停止了呼喝,想是正仔细认真的听孙铁匠给他们讲述事情的原委。
孙飞鸿三两口扒完饭跑了出去,大牛媳妇压低声音对肖语二人说道,“你说这杨二媳妇也是够倒霉,怎么啥事都让她给摊上。生孩子生不出男娃来,这碾个米也能碾房里把裙子掉下来,倒霉催的阎王殿招魂了不是?”
铁匠媳妇先前已经听她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一言不发只是频频点头,肖语却非常好奇,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道,“怎么回事?”
大牛媳妇象看外星人一样看她,夸张地伸着脖子,扭头侧脸满眼都是鄙夷,撇嘴道,“你不知道?”
言外之意,你还是不是八卦村(靠天村)的人?
肖语被气笑了,铁匠媳妇撂筷往前推了一把空碗,以手指拈起孙飞鸿碗边洒落桌上的饭粒,一颗颗搁进空碗里,耷拉着眼皮边搜寻饭粒边说道,“她在家里同那帮男人一样干了一天的活,又上哪里去听这些事去?”
大牛媳妇了然点头,夹了一箸菜放进嘴里,“也是。”待咀嚼完了才又道,“这杨二媳妇过半晌去碾房碾米,米碾完了糠装好了,正当米笸箩搁上头顶,准备下手去挟糠的时候,谁知她的腰带没系紧,她这一猫腰一使劲,用力往起一站,腰带便唰地开了,当时裙子就掉下来了。可巧碾房里有两个男人在推磨碾米,她臊的捂着脸扔下米就跑回家了。她婆婆见她轻身回来没见到米,追问之下,知道了原因,骂她给杨家丢了脸,立时就逼着儿子休了她,她连羞带气,结果一时想不开,就回屋寻了短见。”
肖语惊愣地呆在当场,半天才找回声音问道,“她裙子里没穿底裤?”
“穿着呢,半截的。”大牛媳妇噎下一口饭说道。
“那有什么可害羞的,又没露!”肖语不以为然地道,她很为这个女人惋惜。这点事搁在现代,即使□,也不会有人生出自寻短见这么荒谬的想法。
看起来这可恶的封建社会,真的把人的思想桎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人们竟然为了那一点点可笑的名声,可以连命都不要。
大牛媳妇铁匠媳妇一脸神思莫测的望着她,肖语被望的发毛,伸手自己的面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两人神情怪异,大牛媳妇眼神复杂难明,铁匠媳妇目光若有所思。肖语突然醒悟,自己的言辞在这个时代原来有够离经叛道。想中国古代的历史,女人被男人看了脚,都要非卿不嫁,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何况这杨二媳妇还露出了半截小腿,这在这个时代也许真的达到罪无可恕的标准吧。
肖语缩了缩头,小心翼翼瞄着二人道,“也许我的说法你们不会赞同,但是我想,这所谓的名声就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吗?你们想想,她这一走,撇下几岁大的娃娃,她活着时候幼小的孩子尚且没人疼爱,如果再来了后娘,那么这么弱小的孩子,还有活路么?”
铁匠媳妇眼神黯下去,手无意识的一圈一圈划弄碗的边缘,沉静的面容在即将黑透的暮色里益发肃默。
大牛媳妇眼神忽明忽暗,放下手中尚未吃完的半碗饭,筷子夹着的一箸菜浑然不觉的落在米饭上。幽暗的光线里,肖语能够感觉的出她此时正在天人交织的矛盾复杂心情。
肖语低下头轻敲着桌面,一字一顿好似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反正我觉得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人这一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有希望!”
两个女人轻轻点头,不置可否也不言语,半晌,大牛媳妇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上前给了肖语一个大大的熊抱,嚷嚷道,“妹子,我今天总算看清你这个人了!你放心,今后有嫂子罩着你,看谁还敢背后嚼你的舌头子?”
她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却无碍而又分明的表达出了,发自她肺腑的,那份鲜明而透彻的豪爽和热忱。
肖语被她的前冲之力推的一个趔趄,差点从风箱板上掉下来。女人软绵绵的肥厚酥腻腻的耽在后背上,她立刻全身**皮鹤立,头皮都似被电流击中一般痛痒难熬。
她的脑中不期然闪过萧飞逸带着轻浅花香的结实膛。
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干什么?她几乎带着一种急切和迫切,想马上飞去他的身边。心中从无此刻这般,如此强烈地思念一个人!她好想,把她的喜悦与他分享。她终于盼来了她的春天,她的古代之行,终于在认识他之后,开始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十二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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