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能不慎重些……”
“阁下,既然您拥有如此丰富的经验,为何不考虑一下,这个人处于什么目的,会做出与所有人截然相反的供词,而且态度固执强硬?”舒陶芬摇晃着手指头,似乎对自己的推测洋洋得意,“这不是对您的工作更为有益吗?”
审查官绞着手指,薄薄的嘴唇瘪了下去,仿佛还在不满地嘟囔什么。他对面的年轻人沉吟片刻,把脸转向舒陶芬,慢悠悠地开口:“伯爵,赫曼兄弟的工作毕竟是属于我们的职分,”他特别加重了“我们的”这个词,用戴着权戒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卷宗,“就像您还有您的职分一样。据我所知,法维拉还尚无任何消息,而搜捕他正是您的使命。所以对于审查的方式,就请您不必诉诸过多关心了。”
舒陶芬顿时有些语塞,眼看着美因茨大主教往椅背上一靠,若无其事地微笑着。狡猾的阿尔布莱希特·冯·勃兰登堡,荒唐的大主教,他居然还真的以教士自居。他暗暗地思忖道,但是仍然在脸上堆起诚意的笑容,“不,大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仅仅是提出一些建议,假如能为我们的合作提供帮助,岂不是更好?”
“十分感谢您。是否有帮助,由我们决定。”阿尔布莱希特重新拿起那叠厚厚的羊皮纸,头也不抬地说,“我可否知道,是哪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让我们大费周章?”
“他叫维尔纳·冯·莱涅,据说是法维拉的密友,”赫曼审查官急忙凑上去回答道。
一阵沉默。阿尔布莱希特慢慢地撂下纸卷,狐疑地抬起他灰褐色的眼睛。“维尔纳·冯·莱涅?”他重复了一遍。
舒陶芬伯爵在走廊上踱步,步伐放得很慢,借此延长他思考的时间,鞋跟敲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回响。来到那个牢房门前时他犹豫了片刻,不过在负责开门的狱卒探寻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里面又暗又静,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这里有没有人。他点起马灯,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他要找的人被牢牢地锁在发霉的墙壁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裂口下是一条条可怕的伤痕,新渗出的血和凝固的血混杂在一起。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在感觉到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光亮时,几乎是带点惊恐地眯起眼睛,缩了缩身体,拽得铁链哗啦一声响。但是舒陶芬确定他还没有崩溃。因为在挨近他时,他不停地眨着眼睛,以仅存的理智挺直了身体面对他。但此时此地这些举动似乎有些好笑。
舒陶芬抱着双臂,打量他的眼神几乎带着同情。“……假如你不是这么固执,现在关在这里的就是我儿子,而不是你。”
“您感到遗憾吗?”莱涅勉强地笑了笑,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回避开问题,带着讽刺的语气接道:“真是难以置信。以上次的印象,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莱涅紧紧瞪着他,勉强地挤出一个冷笑。“我也没想到,您对您的儿子能残忍到这个地步。他到海德堡的那一天,您就开始对付他了吧?怪不得亚瑟会离开您,鄙夷您——”
舒陶芬伸手拉拽他的衣领,伤口被牵动,巨大的痛楚让他一下子叫出来。“你知道,我给过他机会!而他给过我机会吗?”他凑近莱涅,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他承认我是他父亲吗?也许我的错误就是制造了一个魔鬼专程跟自己作对——也许你能告诉我,他施展了什么手段,让你们这样跟随他?说吧,告诉我吧!我不信他什么都没对你透露!要知道,当初我看见你们在一起真是太惊讶了,他那种人居然会有朋友!”
“没有!没有!问我几遍都一样,我不知道!”莱涅仰面大吼,锁链在石墙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撞击,在徒劳的挣扎里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抽痛着,“只有最后你说对了,伯爵!他谁都不相信,所以才能安然逃脱!你满意了吧?”
舒陶芬放开他,看着他在激动中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许久,他垂下双手,释然地嗤笑起来。“你们这些教士都是傻瓜。”他突兀地说,“包庇他的你们,审问你们的人,都是傻瓜。既然你想死,我不愿在你身上费任何力气了。就看他有什么能耐吧。”
“他……谁?”莱涅艰难地吐出一句问话。接着,他惊诧万分地看着舒陶芬给自己解开了镣铐,并且把一件外套扔给他。“真是活见鬼,阿尔布莱希特大主教一定要见你。”他不耐烦地往外走,“我不信他能在你身上搞出什么花样来。”
阿尔布莱希特。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莱涅屏住了呼吸。美因茨的记忆又在脑海里复苏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平淡温和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中冒出了那么多令人不快、而又不得不面对的人物,阿尔布莱希特无疑首当其冲。以至于他被押送着在阴森森的走廊里穿行时只想着退缩。
这种哥特式城堡的房间空荡荡的,垒墙的石块由于年代的久远变得晦暗斑驳,里外都一样。莱涅踏进了那道沉重的包铜大门,光线突然的黯淡令他懵住了,直到一个熟悉、徐缓的声音响起来:“过来吧。”
他迈开步,踱到宽大的书桌前,看着美因茨大主教靠在椅背上,在舒展的姿态中从容地望着他,姿态和数月前的完全一样。在这长时间的令人尴尬的对峙中,还是他先打破沉默。“真是太凑巧了。原来最危险的犯人就曾经呆在我眼皮底下。上一次我不该放走你。”他扬起嘴角,笑出声来,“不过祝贺你,你现在是他们最棘手的犯人。他们反复跟我抱怨,你不停地在强调他们的非法,还有包庇法维拉。”
“是他们在滥用权力。”莱涅简单而冷淡地回应他,“我是无罪的。”
阿尔布莱希特摇了摇头,显然对学院式的争论毫无兴趣,他的质疑更直截了当:“那么,你也认为法维拉也是无罪的?”
在对方的沉默中,他草草地浏览着冗长的文件:“你果真了解他都干了什么吗?他还真是个流浪的毒药。三年前在波希米亚,同年在萨克森,两年前在符腾堡——”他注意到,虽然面前的人不情愿地凝视地面,但仍在仔细而惶惑地听着。显然,他对此一无所知;而最令他难以接受的,莫过于在当事人消失以后,一切都由一个陌生人宣读出来。他很有技巧地停下来,略带怜悯地看着莱涅。他的语调很缓慢,很坦诚,带着发自内心的疑问:“因此我不明白,既然你未曾跟随他,那为何还作那些明显是自欺欺人的供词?从任何角度,他都不值得你的保护。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无言以对。他几乎要站不住了,被莫名的重负折磨着,疲惫不堪。
“你自己也无法回答,所以打算以死来解决吗?”
莱涅蓦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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