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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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珍上前拍了拍银哥儿,

“起床了!傻孩子!饭都凉了。热两遍了!”

拍拍不动,忍不住一手抱了小眉,一手掀了被子,推银哥起床。

银哥堵气跑到地下睡。

宛珍不由气涨了胃。忍着气劝道。

“你这个孩子,这是怎么了?快起床吃饭吧。你三舅还等着你呢?”又弯腰了他的头,怕别是病了。

银哥拍开宛珍的手,这才慢腾腾地穿衣起床。

中午宛珍给大家盛饭,银哥又暗暗比较宛珍给自己和小洛小可盛的饭有什么区别,是不是一样多一样稠。

下午,宛珍哄睡了眉儿,洗完衣服,收拾房间,看银哥儿床脚有一件小褂,已经脏破不堪,不由拿去洗来补了。银哥学一会儿手艺,回房不知道找什么东西,突然吵嚷起来,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慌得宛珍忆亭忙去瞧,才知道他是在找那件小褂,宛珍望着忆亭探寻的注视,不由又生气又委屈道,

“看见稀脏,窝成一团扔在床脚,才拿来洗了,正在房里补呢。”

不待宛珍说完,银哥儿就黑了脸,冲进宛珍房间抢回自己的小褂。宛珍不明白自己一番好心,怎么银哥当自己是土匪强盗一样。

晚上灯下,宛珍抱了小眉暗泣,懂事的小眉伸了小手在母亲脸上抹抹画圏。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一时忆亭进来,宛珍假装无事般放下小眉,给忆亭端洗脚水。忆亭这才提起银哥那件小褂,原来是忆芬早年给银哥缝制的,虽然已经脏破不堪,银哥儿却不许任何人碰母亲的遗物。

宛珍释然,但内心一口气,却无论如何消不下,丝丝缕缕积在心底。

渐渐宛珍也觉出了银哥抗拒自己,宛珍不知道如何化解他内心的敌视。唯有委屈求全。

早晨做好一家人的早餐,宛珍叫银哥不动,就不再叫,忙着给别的工人送早餐,侍候孩子们去上学,打算等银哥儿睡够了自己起来,再热了早饭给他吃。

没人呱噪,银哥儿往往睡到半上午忆亭来喊才醒,不是醒来嫌饭冷了,就说宛珍故意给他剩饭剩菜吃。

偶而宛珍问他什么事,他要么当听不见,要么爱搭不理。若是宛珍生了气,没了笑容。他就马上告到忆亭那儿,说三舅妈不待见他,变着法的给他气受,想赶他走。忆亭知道了,自然要训宛珍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己不受后娘气了,却来给没娘的孩子气受。骂得宛珍低了头,也伤了心。

那天,铜哥铁哥来看哥哥,哥仨关起门来不知在屋说什么,宛珍走来给银哥送洗好的衣服,银哥当着两个弟弟的面,说宛珍故意给他用绡布做衣服,穿不几天就破膝盖,宛珍说,“俺不是给你洗干净补好了吗?”

银哥气道,

“你是故意的,故意补得这么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俺们是穷人,是乡里人!”

宛珍看他小孩子家说话不懂事,虽然生气,却没跟他去理论。扭身回屋坐下生闷气。

不料银哥却吵嚷三妗子给他脸子瞧,铜哥铁哥也跟着红了眼圈,说没娘的孩子,连舅舅家都呆不下去了。

忆亭听见进来,安慰了三个外甥,拿了钱让他们上街去耍。回屋把宛珍数落了一顿。晚上,一向瞧不起宛珍乡下人出身的二嫂得到风声,也趁便跑来夹枪夹地说风凉话给宛珍听。

宛珍一腔委屈无人诉说,忆亭日日忙于赚钱,又因早逝的二姐忆芬推爱于外甥银哥,把宛珍看得如外人一般,越发伤了心。日日积累闷气,夜夜憋在心里思来想去。白天还要忙着给一大群徒弟们做饭、洗衣、收拾房间,还要照顾小眉,虽感觉口日渐堵得透不过气来,却怕被人笑了去,咬牙熬着忍着,时日一久,不由恹恹酿出大病来。

秋去冬来,不觉已是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慄的寒冷季节。

那一年岁末,忆亭家里没有象往常那样人来人往热闹着炸馓子,蒸馒头,下丸子,做点心,也没有早早包了饺子,一家人团团围坐在卧室电视机前,等着看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屋外寒风肃煞,屋里灯昏墙冷。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垒得老高,油腻脏灰积在案板灶头。房间里地面一层灰尘,客厅桌子上堆着药瓶水壶水杯甚至搬子螺丝钉子等工具家什,屋内床上,乱堆着一些衣物和被褥,在这被褥丛中,一脸病容的宛珍虚弱地躺在其中。地下排排站着三个高矮不等的孩子,一双双泪眼都紧张地盯着床上神情恍惚的母亲。一眼不眨,生怕一眨眼,母亲就不见了。

不错,宛珍病了。

宛珍病前,忆亭从来不觉得这个瘦小的女人有什么能耐与本事,也从来没觉得这个家宛珍有多重要。宛珍初病时节,家里饭没人做,衣没人洗,地没人扫,三个孩子没人管,两个大的还好些,给些钱自己能上街买点烧饼凑和着吃了上学,小李眉可把李忆亭这个五尺多高的汉子难为死了。

李眉生下来,一直是宛珍照顾,生来依恋母亲,谁抱不要,谁喂不吃,只要看不见宛珍,马上放声大哭,哭得唇白眼翻,恨不能背过气去。

忆亭又要打理生意,又要照顾宛珍,还要抱了李眉来回喂水喂饭哄睡。把个忆亭急得,起了满嘴的火泡,头发脏乱,衣裳油腻,更顾不得满脸未刮的胡子了。

乍一看去,活象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

宛珍病倒了。

先是闷吃不下饭,慢慢头昏得起不了床,再接着突然鼻子流血。按住鼻子就从嘴里出血。

不几天功夫,刚刚养得白胖了点的宛珍,迅速黄瘦了下去。眼看着,家里乱得不成个样子,三个孩子没人照顾。眉儿哭得象杀得一样,可儿和洛儿蓬头垢面,衣服稀脏,烦得忆亭也没功夫顾生意,天天在家忙活。宛珍恨不得立时好了,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宛珍只管急得在床上流泪,那病,却半分未有好转的迹象。

又过了半月,宛珍病势越来越凶,忆亭不得不停了生意,喊了邻居们帮着把宛珍送去医院。眉儿太小尚未完全断,没人照顾不行,自己又要家里医院两边跑,无奈之下,忆亭狠狠心,把不见了妈妈哭得有进气没出气的眉儿扔在忆鲁家托给大嫂赵秀照顾,一个人回了医院。

隔两日,宛珍娘家村里有人又来借钱,听说宛珍病重,连忙跑去告诉了李家族里的人,一时族里来了许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跑来宛珍家里,有真心来看望的,也有趁乱东拿西的。

忆亭天天医院家里两边跑,隔几天又要去看小女儿眉儿哭得如何了,是不是还倔强着不见妈妈不肯吃东西?又要应付宛珍娘家族人包括大哥宛田的责难,又要心李洛李可两个孩子在家有没有跑丢,偶尔回来发现家里翻的柜倒桌乱,少了不少东西,又是气了个倒仰。

这样家翻宅乱时节,不料又出了一档子事,彻底把宛珍夫妇逼到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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