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只是头一笑:“弄脏了先生的地面,还请先生见谅!”
姜先生也不是在乎这个的人,只问:“咦,你那一个簪子何处去了?”
“呵呵,盘缠用尽,在琭县抵了酒钱,连鞋袜也丢在那里了。”偷儿知道姜先生有林下之风不会介怀,回话也很自然随便。
果然姜先生笑道:“你那簪子我很喜欢,一定是要夺爱了,我另外给你拿支我手做的藤荆还有双旧草鞋,你将就穿穿。爬起玉凉来,还是得有双鞋比较好。”说着又看了一眼青玉。
偷儿笑着鞠了一躬:“我这位兄弟不惯穿鞋,那我就多谢姜先生了!”
“没事没事,只是我的旧物,可能得翻找一阵子;架子上的书,你们随便看。”
待姜先生出门,偷儿捧着茶杯自己拣了张凳子坐了下来,青玉却好奇地走到靠墙的书架之前。说是书房,却只有两排书架,在此却也实属不易。何况在玉凉脚下这样潮湿的天气中也不好打理,竹简上的墨字容易失色,纸张也容易潮湿生虫,丝帛却不是这山间的教书先生能常常用得起的。
青玉从眼前竹简堆中抽了一卷,却是无头无尾,字迹难辨,每简都才用了不到一半,却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勃然欲出。青玉知道这是古书,也不知在何处沾了灵气,若再得个三五百年只怕就成了妖,却也懒得理会,放下竹书又在纸书中抽了一本,翻开一页随口认起字来:“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这书看来也有点年份了。”
偷儿看他难得沉静地翻书,莞尔道:“这是《诗》中的召南,这个姑娘出嫁的排场还不小呢。”
青玉一吐舌头,看来是对这个内容不感兴趣,便又翻了一页,读道:“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偷儿低头喝茶,听青玉没有了下文,以为他在借题讽刺自己,抬头起来看时,却见青玉脸上全都通红,见偷儿往这边看来,慌忙地翻到下一页:“风雨凄凄,**鸣喈喈……”却仍然只是半句,便又不言语,警惕地看着偷儿,目光却神神鬼鬼地不时扫过纸面,反出一种奇怪的微芒。
偷儿想起这几页是《诗》中最奔放的郑风,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放下茶杯便要起身,青玉连忙手快地将书本一合道:“没什么。想不到,这个老先生……”
偷儿哂然起身笑道:“既然没什么,哪里来什么‘想不到’;既然‘有什么’,倒不妨大方承认好了。”
青玉无言反驳,只好将书背在身后,道:“你别看!”
偷儿知道自己身体上冲撞一定横不过青玉,虽然好奇,也只好笑笑作罢。正好此时,姜先生提着荆簪草鞋回来,偷儿道过谢,结束之中,便听他笑道:“当年我来此处时,正是天下大乱,我还和小薛你一般风华正茂,转眼也已经四十余年了……”他一眼瞧见青玉正抱着本书偷偷地看了两眼,待看清楚书名,宽容地微笑道:“我这里《诗》至少有七八本了,有学生抄的,有过客不要了的,你要的话,尽管拿去。”
青玉脸色深红,慌忙把书往书架上一:“我可不要!”
偷儿见是机会,上前一把抽出来看,翻到郑风那几页上,刹那间从额上耳后到脚心,一片津凉,慌乱之中也是顿时合上了书本,却还记得那前主人在东门之墠那章上朱笔加了许多圆点。
他抬头去看青玉,青玉却正也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撞仿佛雷击一般,骤然都转了开去。
“究竟何事?”姜先生疑惑地问。
偷儿长出一口气,将这本《诗》平放回架上,回身道:“我们叨扰先生久了,就此告辞。这位是我兄弟小玉,以后若有机会,也许还能与先生相逢吧。”
姜先生听他说得凄凉,可能与小玉相逢,却没提到他自己;不过他和偷儿都是心坦荡之人,对方不说,也不勉强,便将二人一路送出了木屋,拾级而上,直到玉凉山口,才揖袖而别。
18.今日重上君子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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