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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终究还是回来了,带着聒噪的小青和杜玉楼的寿礼,在韩老爷子寿辰的前一天晚上匆匆而归。

看着两个满头落叶的小丫头,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韩元叫青丫头先去小姐卧房理床铺被,带着绯红进了书房。

“总算还记得你爹的寿辰,那小子呢?把他打发走了吗?”

“是啊,老爹不喜欢他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在寿宴上给你难堪吧。”

罗刹说有些事要办,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江西,看他走的匆忙,不知道会是什么急事,但这时不在也好,不然都定下关系了,再撇开他自己回来贺寿,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娘亲对罗刹的认可让她安心不少,老顽固这边还有待继续努力。

这次回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讨好他,让他开心,开心到不计旧恶,能一口答应罗刹的提亲。

绯红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要保持平和的心态,但话一出口就冲头冲脑,让韩元眉心打结,又犯起了嘀咕。

“怎么?你这口气,难不成认为这都是爹的错了?”

就算不是全部也占了一半,态度不好、出口不逊这个错绯红认了,随便掳人、踩碎瓦片这个错也顺道帮罗刹认了,但脑袋里长石头、食古不化、不通情理等等……他老爹的问题也不小啊。

唉……若这么针顶针下去谁也捞不到好处,回庄的初衷也就废了。

绯红咬了咬下唇,不跟他争,把怀里的画轴放在桌上:“这是娘叫我带给你的贺寿礼。”

韩元摊开一看——百岁鸳鸯图,当场就红了眼眶。

“你娘……还不愿回来么?”百岁鸳鸯……她曾在枕边细语,说待他百岁大寿之时,要亲笔画一副百岁鸳鸯图相赠,如今还未到百岁,她却提前送出,这意味着什么,情义两绝?永不再见?

韩元心惊胆跳,颤抖的手在画上来回轻抚。

“不知道,娘只叫我献礼,其他什么都没说。”其实是怕她被犟老头为难才出此下策,不过看老爹这么动情,也不枉娘画两笔掉滴泪了。

这两口子真能折腾,明明挂念对方挂念的死去活来,就是一个也不肯退让,老是让她跑来跑去,两头传话,这个女儿也很难做呀。

本来爹娘的事她这个做小辈的不好开口,但看着一向神气活现的老头子颓丧失神心里也不好受,轻道:“爹,你去接娘回来吧,这么等着,等到天荒地老她也不会动的。”

“我没接过吗?她哪次肯露面了,次次都让我吃闭门羹。”倔的连娘家人过来都能狠心不见面,区区一个丈夫请得动吗?

绯红从牙缝里嗤了一声,几次闭门羹算什么,换成是罗刹,一定会死皮赖脸,耍尽一切手段纠缠不放,不过他不会犯老爹那种错误就是了,被自家娘亲下情蛊塞进其他女人的被窝,啧啧,知道罗刹怎么说吗?

他说:如果真到那一步,不如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护自家女人,别做男人算了。

当时呛的她一口水喷老远,回头想想话糙理不糙啊,为何只有女人失节一说,男子就不该自爱了吗?

一提到接人,老头子就脸红脖子,看来娘还是太舍不下了,呆在明净教的寨子里还不一样是在老头子的地盘上,就算不见面他也能心安理得。

犟吧,犟死了也怪他自己,脸面比妻子重要,连这点身段都放不下,合该守空枕,本来还想帮他一把,告诉娘亲在她离开以后,老爹都过着和尚生活。

还是别多事了,老头子没领会娘的心结所在,就算暂时破镜重圆,迟早也还是会一拍两散。

绯红趁着老爹痴看鸳鸯图的时候,悄悄退到屋外,掩上门蹑手蹑脚地离开。

这一夜,书房灯火未熄,次日凌晨,打更的梆子声响,绯红被挖出被窝,迷迷糊糊跟着家人去祖宗祠堂祭拜,不留神一瞥,赫!睡意全无——老爷子脸上怎么顶着两个肿泡?跟金鱼眼似的,遍布红血丝,今儿可是他的寿辰,打算把客人都吓跑吗?

!!!

荷香园里众客齐会,一群舞伶在台上表演碗舞,碗内放有数个金铃,踩动起来,发出叮叮的清脆声响,与台下的丝竹声交相融合。

晌午是会宾宴,百条长桌包绕舞台交错拼搭在一起,送菜斟酒的丫鬟在坐席间鱼贯穿行,韩家老爷陪母亲坐在主席上,绯红居后坐在左侧,小青在她身后伺候,说是伺候不如说是趁机拣果子吃,她放肆惯了,小姐不说话,别人也不敢嘴。

“小姐,王公子一直往这边瞄呢。”小青塞了满嘴的蜜饯,把粘腻腻的手往坐席上擦。

绯红在她手背上轻打了一下,将手巾递过去,低斥:“你管他往哪边看。”

王罗两家的席位就在斜对面,王南生与罗月挨在一起,异常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面上满是温柔的笑意,眼角余光却时不时扫向绯红这一边,眼神里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做给谁看呀?他对别的女人再好也与她无关,罗月满面红晕,一脸娇羞的甜蜜,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欢喜,希望姓王的别攥着手里的,看着别人家的,拿人家姑娘的感情来做戏。

别开脸不想再看,却听小青含含糊糊的说:“小姐啊,我弄不懂你唉,王公子人又好看,家世又好,对谁都和和气气,你怎么就忍心不要呢?那个恶……呃,罗刹公子好凶哇,而且看起来也很穷的样子,跟小姐你门不当户不对呢。”

“小丫头懂个什么?”绯红把她拉到桌前坐下,纤纤玉指戳额头,“就算你以后嫁人了也未必明白。”

小青抱着绯红的胳膊蹭来蹭去:“我才不要嫁人呢,小姐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辈子伺候你。”

绯红浑身恶寒,这丫头哪是要伺候她,本是抱着一棵大树就不肯放手了,陪嫁丫鬟?饶了她吧,跟这丫头在一起她就做定老妈子了,不行…得赶快找个合适的人选把这小磨人转手出去!

“老爷!老爷!”福伯跑进院里,直扑到韩元座前,面色惊慌,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有、有人来送贺礼。”

“是哪家朋友?先请进来啊。”韩元皱眉,就算过了送礼的时辰,也不必慌成这样吧,一把老骨头了,看他从门外歪歪倒倒撞进来,也不怕颠闪了脖子。

“是、是……”

不待把他话说完,就有十来名服饰各异的人从院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白面书生,一手持扇,另一手推着辆板车,车上盖了块锦布,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但看车轮在地上压出的痕迹,便知道这车至少有上百斤重量。

而这书生看似弱不禁风,却只以单手就能将车轻松推动,在场人士皆是武林上叫得出名号的英雄侠客,见他露这么一手,都暗暗心惊。

那书生推着车,领一干人等走至韩元座前停步,拱手高举:“玉蛇郎君陆飞天携虎门座十二帮帮主为教主贺寿。”

众人无不相顾骇然,虎门座十二帮会可是霸居西北的武帮联盟,这韩老爷有多大面子,能让十二帮帮主一齐出面祝寿,更别说玉蛇郎君还是江西地下人命市场的守门神。

韩元起身回礼:“不知诸位驾临敝庄,有失远迎。”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立即叫福伯安排坐席。

陆飞天将手一挥,锦布滑落,露出三个镶嵌珠玉的宝箱,最小的也有半人高。

第一个箱子里装有老山雪玉与**红卵,以各色翠玉明珠作为底垫。

第二个箱子里则是镶着翡翠的鹿角台,台上立着紫玉仙,下配檀木雕凿而成的群鲤戏浪底座。

第三个箱子最大,四面箱壁也可以拉开,里面竟装了满满一笼赤艳如火的小蛇,没眼力的人看不出门道,但韩元知道这些蛇乃是稀有珍贵的天山药蛇,极难喂养,血皆有疗伤的功用,只是他明净教与地下命市毫无瓜葛,跟十二帮会也谈不上有多少交情,怎么会突然送来这么重的贺礼?

绯红认出寿礼中的紫玉仙正是在回龙壑山洞里挖出来的那一块,心里七上八下,不会吧,难不成这都是罗刹一手安排的?

刚想开口问清楚,又听见外面传报:“老爷!又有人贺寿来啦!”

话音未落,就见三条人影从院墙上飞落而至,又有三道人影缓缓走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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