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果仙酿（2 / 2）

那是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沉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的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合唇片、修长干净的脸庞，看来就像曾享尽人世间富贵荣华，但现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贵族。

“不愧是鲁妙子……”楚青口齿不清地发出一声低叹。

终于又见到原著中的一个传奇人物了。

酒，果然是个很有味道的东西，可以让人忘记许多烦恼，也可以让人忘记很多顾虑。本来即使不谙世事，这种常识他也是知道的。楚青万不会随便报出老人的姓名，给众人增加无谓的困惑，可当酒意涌上头脑后，这个没有半点酒量的家伙完全忘记了别的事情。他是仙人不假，可他的身体万万没有仙人的酒量。

在场的三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感觉敏锐之人？楚青的声音虽然迷离，但众人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寇仲和徐子陵只觉得“鲁妙子”之名甚是耳熟，苦思片刻才猛然想起李密手下的美女军师沈落雁曾提起过他，还说他是天下第一巧匠，她那张捕捉过寇徐二人的怪网正是来自他妙手的玩意。难怪这堡内园林的一树一石，布置得巧若天成，皆因有他在暗中主理。

老人却身体一震，眼中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初时的从容，只是略带好奇地问道：“老夫隐居于此已有三十余年，小兄弟如何得知老夫的姓名呢？”

楚青却并未回答他的疑问，这个没酒量还贪杯的家伙只是抬起头斜着眼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为何你长有两个脑袋呢？”就这么一头栽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一天的神冲突，加上这具身体实在没什么酒量，醉起来竟出乎意料的快。

三人愕然看着这个怪怪的家伙，一时都沉默起来。

半晌，鲁妙子才叹息一声：“此子奇哉……”

徐子陵无奈的摇摇头，向老者请示后，将醉得迷迷糊糊的楚青抱到了床上，拉了拉这么点路就被小书仙蹭的褶皱的衣服。

接下来三人聊过什么对于楚青来说就是一片迷糊了。只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又回到了那间小房间里。

推门而出，却见日影西斜，却已是日暮时分了。

竟醉了一天么？楚青犹自有些发晕的脑门，轻轻摇了摇头。

那两位没事惹事的老兄哪去了，不会扔下我了吧？不会的，他们来到飞马牧场有所图谋，绝不会如此便走。他低头思考了片刻，偏偏书中写过的东西在这个昏昏沉沉的脑瓜里不甚清晰，也唯有作罢。

吹吹凉风，他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也想起了昨夜傻乎乎地对答，但他除了淡然一笑，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

虽然决定融入这个世界里，好好的体会一下平凡人的生活，但人类的情绪变化，世间的种种纠纷，还是没能那么快影响到他的。

目前的他，尚未摆脱小书仙的眼光，不知不觉间，很多事情依旧下意识地看成了虚拟的故事，将自己排除在外。

不远处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楚青回过心神，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寇仲和徐子陵是他选定的游戏人间的同伴，他还是很乐意和他们接触的。这两个胆大包天、四处惹事生非的小子，实在很有意思。

“寇老哥怎么了？”楚青看着寇仲无打采的走回屋内，颓然跌坐椅内，半晌无语，不由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呢，只是仲少又遇上他的初恋情人了，心情郁阻罢了。”徐子陵跟进房内，随口应道。

寇仲的初恋情人？哦，是李世民的妹妹李秀宁。楚青拍拍脑袋，总算记起了这么一号人物。

这种感情纠纷时楚青最不明白的，作为一本书，他现在可是很难理解人世间的男欢女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更难理解感情上的漩涡能给人的心理造成多大缺憾。为此，他只能摇摇头，爱莫能助地放弃了追问。

徐子陵在寇仲对面坐下，淡淡道：“只要她一天未嫁人，你仍有机会可以得到她。今天的寇仲已非昨天的寇仲，谁都不敢小觑于你。”

寇仲叹了口气，默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先不说她另有心上人，即使她肯嫁我，我亦不能因儿女私情舍弃我争霸天下的大志。唉。自己知自己事，你也该了解我，我寇仲绝非那么容易安分守己的人。况且，我对她的感情，我自己也不知是否还在了。”话罢，寇仲的眼神飘忽，也不知望向了什么地方。

很快，寇仲收拾起了心情，又恢复了无奈模样调笑道：“要说美人，我看青少你不就是一个吗？要是早些遇到青少，说不定我的初恋情人就是你啦……”

楚青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着寇仲依然不曾完全掩饰住的伤感，不好去揭他伤疤，只得气鼓鼓的道：“我是男人……不是美人！”

徐子陵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得道：“我已答应了鲁先生今晚到他处，你去不去？”

寇仲摇头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点事情。”

徐子陵沉吟片刻，又转向楚青：“你今日未来，我借口路上奔波身体不适，假若有人相问，便如此回答好了。对了，鲁先生先前曾托我邀你同去，不知你可愿意？”

“不要。”楚青回答得干净利落。

开玩笑，昨天晚上他糊里糊涂叫出了鲁妙子的姓名，这老头定是心生疑惑，要寻他相问。可这事儿他怎么解释？编故事可不是他的长处啊。

徐子陵潇洒地耸耸肩，做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径自出房去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楚青身上的秘密定不止他所说的那么多，既然他没有恶意，那就随他折腾好了。

楚青倒头又睡回床上，假如没什么事，还是歇着好了，嗯，自己应该考虑一下，怎样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在改善一下这具身体，老这么贪睡脆弱可不行。

可现在自己的身体只能驱使的几丝元神，连早先炼制的储物空间都打不开，要想改造身体，难度不小啊。

作出睡眠的姿势，他开始调动进入天界以后获得的、蕴含在元神中的天元之力。

那边，徐子陵抵达鲁妙子的小楼，老人回忆起过往的岁月，又聊起有关“自然之道”的领悟，相谈甚欢。

这方，寇仲沉思良久，猛一咬牙，从椅子上长身而起，拿起一旁的宝刃“井中月”，撇了一眼状似熟睡的楚青，别扭的替小书仙盖好被子，一溜轻烟般穿窗而出，没入院落的黑暗里去。

通铺上，楚青的脸上浮现起几不可察的笑容，神识分散，大部分留在身上修改躯体，其余部分分作两份，一份追随者寇仲的步伐，另一份却悄然探向了鲁妙子的小楼……

神仙比之凡人，终究有些优势的。

除了他们，飞马牧场内，依旧有不少人不愿安宁……

这个世界，本就是动荡不安的，没有人甘心老老实实的过着平凡的生活。

今夜，无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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