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枝脸色发白,僵直地站在岸上,动也不动。
“丫头,不要怕,有姐姐在。”她还是个小孩子,对能吞噬生命的事物有着超乎成人的恐惧。
她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东海忽然来到君有枝面前,“有枝,哥哥给你桂花糖。”
一听到糖,她连忙俯下身子,东海趁机往她脖子上一勾,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把她拖入水中。
把芦苇管到她口中,一抬头,看到噙香怒目而视。东海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削薄的肩。
“这丫头倔得很,不这样,等水闸关了她也下不了水。”
堡外的景色与堡内别无二致。然而许是少了里面的肃杀之气,外面的山色显得格外柔媚,风一过,修长的竹子就弯了腰肢。
君有枝兴奋地撒丫子乱跑。纵然景物一致,君家堡内行事均需束缚,因而随心所欲,反倒弥足珍贵起来。
“哥哥,你带我们来干什么呀?”
“捉蛇,补补你们俩的小身板。”
噙香有枝齐齐一抖。
东海哈哈大笑,“蛇有什么可怕,以你东海哥哥的武功,蛇见了都要绕道走!”
看二人还是白着一张脸,东海摇了摇头,“逗你们的,带你出来是教你习水。堡中水流凝滞,我若在水中运功,但凡功夫高的十里外就能察觉水的异常。趁今天带你出来学些皮毛,等回去自己练习就好。”
现下正直七月,山间也不清凉,有枝又跑得一身是汗。方才在水中那会,她只觉水流裹在身上比最柔软的被褥都舒服,怕水的心思减了大半,就高高兴兴地应了。
“急什么,先等一下。”噙香浅浅一笑,雪白的袖子在噙香眼前晃了晃。
她今天穿的是广袖衣裳,袖口用彩缎扎在腕上,两只袖子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她解开腕上的缎子,从袖中拿出两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来。
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用荷叶包成一个个的小包,将系成花结的绳子一一解开,一包鲜红的糖球,一包有枝最爱吃的酱竹笋,一个小巧致的粉色香荷包,和几只火折子。
“这、这不是前些阵子姐姐一直在绣的荷包吗?”
“喜欢吗?”
君有枝手里捧着小荷包,仰着脸双眼亮晶晶地瞧着噙香,十五的月色尽数落入了她明亮的水眸中,滟滟如月。
噙香忽觉心中又酸又暖,淡淡的,却缓缓自心中渲染开来,她低头轻轻一笑,分不清是苦是甜。
忽而一阵恍惚,这肯真心待一个人,中间相隔,竟已三年之久。
看着水中东海与有枝嘻嘻哈哈的笑声,她淡淡一笑,拿起另一个包裹,转身沿着溪水向深处走去。
走到再也听不见二人声音的地方,噙香解开油纸包,小心地拿出里面的河灯。
每个河灯上都写着一个名字,她点上火折子,拿起一个写着司马静的河灯,小心翼翼地将灯蕊上的蜡烛点亮。
“大姐,泉下有知,照顾好爹娘。”她轻轻说道,似司马静就在眼前,她平淡叮咛,不见忧伤。
点亮另一个河灯,“四叔,我前阵子去看你最爱的白玉拂塵,却不见了。我原以为埋在地下不会被人瞧见的,还是被偷走了。”
她每点一个河灯,就淡淡交代一句,动作缓慢,似是慎重,又似留念。一炷香后,河面上已飘满了河灯,鲜红鲜红的,沿着黝黑的河面起起伏伏,固执地一个方向飘去,似真的能去到什么地方。
小心翼翼地捧起最后一个河灯,她看着蜡烛旁惨白的纸张上的墨迹,沉默了许久,唇开合了几次,最终只是轻轻道:“娘,女儿过得很好。”
手里却捧着河灯,迟迟不肯放到水里,似儿时给娘写信,合封开封好几次,仍觉自己漏说什么。
灯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地燃着,透着些许暖意,噙香只觉整颗心都掏了出来以求这稀薄的慰藉。烛泪将纸的末端封住,唐筠的筠字没了一半,她才将河灯放到水中,将手伸入灯后的水面轻轻一拨,河灯悠悠荡荡地走远了。
“四十二个河灯。”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她心一惊,猛地转过身来。
东海看着河面上近近远远的河灯,满目凄艳。
噙香沉默半晌,却也只是重复了一句,“是啊,四十二个。”
东海在她身边坐下,“逝者已矣,过去的回不来,你却还是要往前走。”
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寂静的夜中,些许突兀,“果真不曾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的。”东海将手切入水中,引内力一拨,原本几个停滞的河灯又缓缓地向看不清的远方飘去。
噙香呆呆地看着河面。
周遭寂静一片,只余秋蛩自身畔鸣叫,以及深林偶尔鸣起的杜鹃。
一声一声,胡不归?
“我何尝不知都没了,却时时刻刻还想着回去,忘不了,放不下,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寂静中忽而想起的声音,轻且淡,似是在道别家闲事,终究不肯漏半分心事。
“有枝再练水,看你不在身边,让我来找你。”东海沉默半晌,没有安慰,只说了这么一句。
噙香却浅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偷偷教她武功?”
“因为不能让三个人知道。”
“三个?”
“君家堡堡主君雄,少堡主君之徽,以及现在在山东的柳如烟。”
“为何?”
“因为他们以为知道这个剑法的只有三人,却不知道还有我和丫头。”
平平淡淡的语气,噙香却觉周遭一冷,她蓦地看向东海,“你在威胁我?”
东海摇了摇头,“你太过多疑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此事万不可让他人知晓,否则有枝命难保。”
“那你为何还教她!?”
“她是难遇的练武奇才,天下之大,只要远离这三人,她便可凭一身功夫逍遥世间。”
噙香沉默许久,突然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东海忽而温暖地笑了。噙香觉那声音似是渗入深林之中,又慢慢绕了回来,天地都轻轻地颤了颤。
“我心里藏着秘密,如何与你们朝夕相处?又如何指望你们用心待我?噙香,我……不想让你为难。”。
是十六岁少年略带羞涩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早已远去的河灯,不知怎么就想起方才对母亲说的话。
“娘,我过得很好。”
是的,有人相伴,很好。。
两人来到有枝习水处,却见她愣愣地站在岸上,身旁躺着一个人,华衣锦缎,似是睡着了。
她怔怔地伸手去扶那人。
那人印堂忽然有一丝黑气一瞬而过,像小蛇一般自印堂蜿蜒在脸上迅速爬过。
“住手,有枝!”
君有枝被吼声吓得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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