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二）（2 / 2）

佳音紧紧闭着眼睛。

“其实我……”

“其实你只是装糊涂而已。”应嘉拍拍她的头，“因为你能糊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中午他们一起吃了午饭。西红柿炒蛋和辣椒炒外加一道排骨玉米汤，再寻常不过的菜色，可是他们吃的很香。他不断地给她夹西红柿，她笑着一块块吃下去。

吃过饭，他对她说：“小佳音，我等你回家。”

她说好，出门。

幸福是什么？她问自己，幸福是张爱玲的‘岁月静好’还是周恩来的‘现世安稳’？

这么些年，她的岁月已经静好，现世也足够安稳，只是觉得心底莫名地空了一块再也找不回来。午夜梦回，她被噩梦惊醒，梦里年生和果果笑的灿烂，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脸上温热一片，原来早已泪流满面。她这才晓得。不管白天隐藏的有多深，在梦里她就是透明的存在，那些思念如洪水一般汹涌而至。以她弱小之力，本无法抵挡。

她抱着枕头敲开他的房门。

他看了她很久，最后叹气，“床窄，掉下去可别怪我。”

她抓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梦魇再次袭来，她浑身开始发抖。

似乎有什么索着过来，牵住她的，两只手以一种互相依偎的姿态，在这寒冷的伦敦黑夜，给对方力所能及的温暖。

她的眼泪默默流淌。

黑暗中，他蒙住她的眼睛，说：“既然这么想他，就回去看看吧。”

她说：“那你呢？”

他说：“你要丢下我？”

她急忙否认：“当然不。”

他笑：“你回去看他，我回去找姗姗。”

她低低的说：“好，我们一起回去。”

我们一起回去看看，知道她很好，知道他很好，就回来。

推开门，法拉利的银色被阳光无限放大。白色的西装斜靠在车门上，沉默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能照得人心底去。淡淡金辉下，完美的如同一个王子。

她面不改色，“你怎么来了？”

他淡淡说：“打电话到杂志社你不在，手机又关机，就只能过来了。”

她说：“找我干什么？”

年生皱眉，看着眼前的佳音。确实是他的佳音，可为什么他觉得他看不透她？明明昨晚那一幕还在眼前，她的温柔她的回应，抱着她的那一刻，他在狂喜，原来她也不曾忘记过他。她的颈间还有他昨晚用力烙下的印记，只属于他的印记。才几个小时不见，为什么她就这样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有公事商量。”

佳音好整以暇，“既然是公事，那请梁先生移步杂志社相商。”

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了？！

眼见佳音想离开，年生上前几步狠狠抓住她的手，“罗佳音，你又在玩我吗？”

佳音被他抓的很疼，“梁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行为？”年生觉得可笑，“罗佳音，十年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昨晚上也是你先主动的，现在你跟我说注意行为？”

他的手劲极大，手腕已经已经泛红，她再痛也比不上心疼。那种无力，那种无论做什么都会失败的挫败感顿时间全部袭来，她死死咬着唇，眼眶已经慢慢沁红，却始终不肯再说一句话。

年生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仅没有心软，反而怒气油然而生。

“你一直都是这样子，问你什么从来都不说，只会掉眼泪，把你那可笑的自尊看的比什么重要。”他冷冷的看着她。“罗佳音，我从没想过要等你。这些年我也想过要找个曾经令我心动的女人结婚，和她生儿育女和她好好的过下去。可是最后我才发现，她们通通都不是你。你能体会到我的绝望吗？你人都已经走了还在掌控着我的思想我的心，可偏偏我却甘之如饴，习惯了这个不该习惯的习惯。我并不是非要等你，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罗佳音，你这样和我过不去，为什么我偏偏还想和你过下去？”

这样长的一篇话，本不像是那个骄傲的梁年生所说。每一字每一句似乎都在敲打着佳音已经很脆弱的心脏，她看着他，眼里有无法诉说的凄凉，他居然和她说绝望？

“我在伦敦孤苦无依；我举目无亲温饱不能；我妈妈跳楼自杀，伦敦警方要将我遣送回国，梁年生，什么叫做绝望？这才叫做绝望！”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你只知道说我怯弱喜欢掉眼泪，可是你陪着我坚强过吗？我要真的坚强，会在你面前掉眼泪吗？我爸爸为了我而死，我必须完成他的心愿得到金牌，作为一个女儿这有错吗？我腰上的旧伤导致我连最基本的动作都跳不了，我完成不了妈妈的期望，她当年心灰意冷到伦敦，以为能帮我治好，可结果是什么，是我差点终身瘫痪！你永远都不晓得我那时候的绝望，一个人站在伦敦大桥，下面是泰晤士河，我真想跳下去。可那个时候，我知道如果我死了，连我妈妈的遗体都没人善后。当初是你叫我滚，好了，我已经滚了，并且滚的很远，现在你又说你在等我回来，你凭什么要我回来？我在伦敦差点冻死街头的时候；妈妈去世我哭到休克的时候；我强行练练到急救的时候，你在哪里？梁年生，你告诉我，那时候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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