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两条腿,程显几乎是凭着惯性颠步。其实他早就没什么力气了,他感到他的肺叶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最后,他跑进一截断头巷,明明见着前面是一堵围墙,他还是直着眼睛冲过去,好像那堵墙并不存在。
程显迎面撞上那堵墙,发出一声闷响。他一个趔趄,像是终于耗尽了气力,慢慢跪下`身子,倒下来。
擦着地上的雨水,他转过脸,正好看见一只黑鸟儿从天上飞过……
那一年的春节,程显在酒精中度过。他希望自己能够酩酊大醉一次。他不大饮酒,不喝酒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容易醉酒。恰恰相反,他不喝酒是由于他喝酒如喝水,极难喝醉,买醉于他便失去了意义。这一次,程显不信邪,他从那截断头巷爬起来后就上超市买酒,能拖回去多少买多少。他尽拣那些价格低廉的劣酒买,还跟超市的人要了个纸箱子,把一堆酒装进去,用绳子捆了,扛在肩头回旅馆。
到了旅馆,程显给叔叔和程亮发短信,说朋友那儿出了点事,他赶过去帮忙,年三十就不跟他们一块儿过了,来得及的话,他年初六回来看他们,给他们赔礼。接着他把手机一关,锁上门,拉上窗帘,倒在沙发上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日子。
当然,喝醉是不容易的,即使在他知道自己跟岳骏声彻底玩完了的情况下。但另一方面,喝醉也是可以凭借努力达到的,只要坚持不懈地狂饮,铁人也能烂成一堆泥。程显不是铁人,他只是一头但求一醉的兽,他急于摆脱心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烧灼感,他愿以胃的烧灼来换取心上的烧灼。刚开始的几瓶,他还频频地去上厕所,头不重,脸不红。后来的几瓶时,他慢慢地不再往厕所跑。他撑不住身子滑坐在地,摇头晃脑间,他又看见岳骏声在玻璃上画涂鸦了。那个两人名字间夹着爱心的涂鸦,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冲着那涂鸦吃吃地笑,向前伸出手,好像想去触摸。
不料手臂一扬,他打翻了酒瓶,咣当一声,瓶子倒在地上。索性瓶子里不剩多少酒了,他胡乱扯下床单来,把地上的酒水吸干,接着又开一瓶酒,往大海碗里倒。酒精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他的五官感受都变得虚幻而迟钝。可就在这样的虚幻与迟钝中,他看到了许多让他欢喜的事,这些事无一例外都是关于岳骏声的——
“程程,你刚刚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叫我?”
“程程,我要开一家文具店,我不想你太辛苦。”
“程程,我、我就要管你!以后我要开始存钱,你也要开始存钱……”
岳骏声的声音和岳骏声的脸庞在他周围回旋飞舞,他一边喝酒,一边吃吃地笑,笑着笑着就脖子一歪,竟是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睡了多久,等到程显扶着脑袋从地上撑起来的时候,只见到窗帘外朦朦胧胧的光,看不出天色是将明还是将暗。尽管他脑仁儿发痛,但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回想起来一切:那扇纹丝不动的门,以及蒙蒙细雨中的断头巷。
肚子里滚过一串微响,程显在袋子里翻出火腿肠——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两手一拧,把肠子绞作两半,不紧不慢地吃了,又接了些热水喝。他端着杯子看看周围,此时他可算是清醒了,除了脑仁子疼之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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