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过了脸,梳整了发,也不知那憔悴病容能掩去多少。跨入墨九的房里,床边已坐了他的同胞兄弟。相似的面容上有着明显的淤青,见他进来,眼光一转一扫,接着又重新定回到那张呆滞的鹅蛋小脸上。
他叮嘱过乌伯,将昨晚的不适瞒下。那个丫鬟向他福过身,也未觉有异。他便在桌前坐下,如之前一般,沈默的守候。
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床上的人依旧是这样。
清澈的黑眸是灰暗是空洞,她已醒了麽?或者说,其实她本就还未醒?
她在想什麽?自己又在想什麽?
是否因为思绪太过繁复,所以到目前,她抑或他都未能理清?
他知道,她受了伤。而小产,只是诸多伤害中的其一。
她是瘦弱,她是无辜,她经受过了什麽?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若问,若询,若要知道事情始末,个中细节,无疑是一种残忍,一种折磨。
残忍的提醒他,即便决心不令她卷入纷争,却未将她护住,即便不愿波及於她,却使她逃不过丑恶。
担惊受怕,逼迫受辱,无助一人,生生的承受。日月交替,一天天的过去,这些,她可以忘麽?自己呢?自己又可否放下?
对着她,他的弟弟唇上开合翕动。他在说什麽,他听不清,他只知道口纠成了一团,继而像有把钝刀在来回缓慢的割,人说,双生子皆有感应,他想,他的胞弟定与他一般。
痛楚,间隔剧烈,麻痹,一阵又一阵,逐渐扩散蔓延。
天色暗下,为了生意之事下面的人寻来府里,乌风乔暂先离去。待他走後,乌少正再坐了片刻,接着抬手用力撑住桌面,慢慢的站起。
山儿原本未留意,忽然听见“砰”的一声,转头看,只见男子一手抓着桌沿,旁边的椅凳歪倒在地,而他的脸色煞白,她觉得异样,便快步过去扶住了他。
“大少爷??”靠近一瞧,他不光是脸色奇差,额角发际还渗着点点的汗。
乌少正吸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极低,力持镇定道:“与我出去。”
山儿点了点头,不作二话,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扶着他出了里屋,继而再出了房门。
手下的臂膀在微微的发着抖,山儿心中升上了疑惑与担忧,这时,他的声音在耳边稳稳响起:“莫要多问,扶我回去。”
一路上,他几乎是在靠她行走,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沈重的令她差点支撑不住。他的呼吸也是重重,每一下移动仿佛皆有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住处的院门,步伐淩乱,脚下一个踉跄,山儿一边用力拉住他,一边低叫:“大少爷?!”
手忙脚乱间,不知碰到了哪处,男子一声急促闷哼,紧接着,周身剧烈一颤。
到了些许湿意,山儿定睛一看,手心指尖上的点点暗红,这是……血?!
“怎麽……大少爷!您受伤了??”
乌少正在咬牙忍耐,可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眼前的晕眩越来越重,手脚的力气也在迅速的流失。
“大少爷您撑着些!我去叫乌管事过来!”
狠狠抓着门框,试图欲维持清醒,只是控制不住,指节在一点一点的松脱开去。乌少正勉强想要说些什麽,眼前终是一黑。
他只听见骨骼碰地的声音伴着一声仓皇尖叫,而後,他便什麽也不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他受了伤
原来除了高热,乌少正还受了伤。
伤口并非是打架造成,而他之所以发起高热,便是因为这伤。
出那晚,邬辰扬出三箭,乌少正反应极快的抱住墨九。墨九确实毫发无伤,两支箭接连入了马车内壁,剩下的一支,就在乌少正身上。
就在他扑向墨九之际,箭矢破空而来,他并未躲过,他也无法去躲。若是闪避,兴许这一箭就要落上面前女子的身,他未作片刻犹豫,以手脚身体为盾,将她密实护好,咬牙生生的受下了一箭。
那时,墨九惊慌的不行,她只看到车壁上着箭矢,她也以为他们惊险躲过,她哪里想到,其实还有“漏网之鱼”。
那时,邬尚煜未见异样,况且他的心情复杂,滋味难辨,又哪会去仔细注意呢。
那时,乌少正抱着墨九,怀里人吓的失了魂,他便趁机悄悄折断了箭杆,将其扔出了马车。
接下来,回到乌府,而後墨九有恙,他进出,陪伴,神色如常,谁也没有看出半分异常。
药也未上,他只拿了块布的将伤处缠上,将箭头,将血迹全掩在层层衣衫之下。
再接下来,不眠不休,吃进的东西甚少,打了一场架,触及了伤处,雪上加霜。发起高热之後,他也只是饮了一碗药汁。本因不治,即便一时压下,而後便再难抵挡。
大夫严肃道:没有伤及要害,若及时整治,不出几天便会无碍。拖延到眼下,若再不好生休息静养,伤口不愈,引发了感染,届时,怕是难办了。
大夫剪开缠着伤口的布条,上面血水混着脓水,红红黄黄的一片。箭头已深深陷进皮里,只看的见一块肿得高起,有些溃烂,缓缓渗着黏腻的体。
一旁站着的山儿心里发颤,别过眼,不敢再看。
箭头要取出,显然拔是拔不出来了,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准备完了便割开了皮,直到挖出了箭头,清理过了脓血,再为其上药包?,最後开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山儿便送他出去了。
这个过程,乌少正是无知无觉的,可乌伯着实的担忧心疼。待家仆捧来了药碗,一口一口小心的喂他喝下,乌伯留下人看护,自己去了墨九的小院,将这一切告知了另一位主子少爷。
即便乌少正身强体健,这一番也是过了第二日的晌午才醒。
府里多了位卧床的人,乌风乔这里那里,每日两边跑。自己的哥哥受了伤,而心上那人依然不改原状,不予反应,焦心焦身,一边要打理府里府外,一边要提防皇那处,不出几日,乌风乔也是憔悴了许多。
这些,山儿全看在眼里。
她眼见着两位少爷不顾别他,全心守候;她眼见着大少爷晕倒,晕倒前硬是支撑着离开这里,让她不要多话不要声张;她还眼见着二少爷来回走返,即便他脸上的倦容再明显,即便他眼下的黑影再重,即便他知道他得不到床上人的半句话,他依旧频频前来,喂水,喂饭,擦手,擦脸,动作仔细轻柔,最後带着一室沈默离去。
她觉得不忍。去大少爷的住所,帮一帮忙,为他换药包?,大少爷高烧未退,迷迷糊糊间,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怎麽样了?
她答不上来。
看得够了,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是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觉察不到。
大少爷没在房内出现,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会没有看到。
她知道,几日下来,她的身子已是无碍。可她就是硬着心肠,不闻不问,不吭一声。
她就没有疑惑麽?她就没有担心麽?大少爷二少爷的心思,她没有感受到麽?他们做到这个地步,她仍是不明白麽?
心再狠的人,到这会儿,或多或少,也该有动容了吧?!
是,她是没了孩子,她是委屈难过,可她不是一个人在疼,他们包括自己都在为她疼着。以後的日子还长,难道她就预备一直这样子下去??
傍晚,乌风乔走後,房里只剩山儿一人。
定定的看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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