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白纸,大概是临时记事用的。父亲的卧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神秘,他寻宝的兴致在空气中直接蒸发消散了。
现在,他站在这里,父亲温厚的气息似乎还在空气中慢慢浮动。
桌上依旧放着几本书,撂在一起,很整齐,“房室清,墙壁净,几案洁,笔砚正”,父亲平时教导他的,自己也一直在身体力行。他看了看那几本书,《改革开放六十周年》、《陶瓷艺术发展史》、《中国历代陶瓷题记》等等,他没有移动桌面上的物品,他想就先这样放在桌子上,仿佛能留住父亲伏案读书的影像。他伸手去拉书桌中间的抽屉,没有打开,竟然是锁住的,钥匙不知在哪里。这个抽屉,以前并没有锁上过,但他没有立刻去找钥匙,他不想现在就打开它。
他转身打开五门衣柜,指尖轻轻地触摸着一件件的衣物,仿若父亲的体温仍在。他看到了那套银灰色的西装。父亲念旧,这套西装的款式早已过时,还是那种大翻驳领双排扣的,但依然被父亲好好地保留着,套在透明的塑料防尘袋中,还有九成新。
想起他上小学时,父亲第一次参加他的家长会,就是穿着这套西装,一身笔挺整洁,温文尔雅地站在教室门口,引得众家长不断地注目。
当时,他怀着无比崇敬地眼神看着父亲微笑着稳步走进教室,与老师礼貌地握了握手,温和有礼地说着:“老师,您好。我是池恒展的父亲。这孩子让您费心了,非常感谢您平日里对他的教导。”
在这次班会上,因为他考了班级第一名,老师临时让父亲作为家长代表,为大家分享引导教育孩子的心得。父亲谦虚地推辞,却被老师一再要求,最后只得站到了讲台前。
还记得当时父亲说了一段引来阵阵掌声的话:“孔子主张因材施教,李白写下天生我才必有用,我们的孩子都是不同的材,不分高低贵贱,将来会在不同的位置起到不同的作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孩子,按照孩子的特性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成材,而不是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孩子身上,扭曲孩子的天性,强迫孩子去达成自己没有达成的梦想和心愿。否则,孩子又怎么会愿意学习、快乐学习呢?我们应当放下高高在上的大人的威严,弯下腰,倾听孩子的心声。”
听到家长们私底下低声地称赞,池恒展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胸脯被自豪和骄傲鼓得满满的,而这段话也像嵌刻进了他的头脑中,再也没有忘记。也正是父亲一直有着这样的观念,在他面临人生的各个节点时,只提出适当的建议,尊重他的意愿,从来不强迫他。他也一直在自主地做出人生的选择,包括学什么专业,考什么大学,在哪里工作等等。
他把挂在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床上,又一件件叠整齐。他把自己的思绪集中在叠衣服本身这件事情上,只是在单纯地叠衣服,仿佛这样才能以最纯净、最尊敬的心态表达对父亲的感谢和缅怀。所有的衣服叠完,包括内衣、袜子和领带,已经装满了五个大整理箱。
他留下一条浅蓝色条纹的领带,他希望有一天能在某个特殊的场合戴上它,就好像能让父亲亲眼见证那个时刻的到来,也让父亲最终放下心。那身银灰色的西装他也留了下来挂进了自己衣柜的最内侧,那是他对父亲的纪念,不仅仅是形象上的,还有思想上的,观念上的,为人处事上的,他要向父亲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他又走到衣橱前,轻轻打开衣橱的门,睡衣挂了满满一排,蓝色的居多。父亲喜欢蓝色,这属于睿智冷静的颜色,他也很喜欢蓝色,从小就喜欢,没有原因。他看着这些睡衣,久久没有动,想去触摸,又无法伸出手去,仿佛那是个心理上的分界线,不去触摸,父亲似乎还在身边,并没有走远,虽然触摸会让他有更接近父亲的感觉,但是,他又觉得如果触及了那些睡衣,父亲就真真切切地距离他又远了。他缓缓地关上了衣橱的门,转身离开卧室。
池恒展觉得自己犯了个程序上的错误,他不应该一开始就进到卧室里来,应该先整理其他的东西。
他来到了书房。书房是他和父亲共用的,原来是爷爷的卧室,爷爷去逝后,书柜就被从各自的卧室移到了这个房间,他们的卧室因此都宽敞了许多。其实他们都没有把这当作真正的书房,不过是到这里取放书籍,之前他们都习惯了在各自的卧室读书学习和处理事务。他逐一打开书桌的抽屉,一个抽屉里放着房地证书和各种家电的□□、说明书,另外两个抽屉里放着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奖励和证书,都是父亲细心保留的。虽然抽屉里放了些什么,他在打开之前都知道,而且这些东西也不需要放进整理箱,但他还是想进行这一整套动作,好像是告别仪式中必须的一个环节。
当他把父亲的洗漱用品等都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整理箱,把鞋子全都装进防尘袋放进鞋盒后,他把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洗得很慢,洗了很长时间,他想把时间尽量往后拖延。然后他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重新走进了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他一时间又感觉无从下手了,神思惘然,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明白了自己来父亲卧室是要做什么的。
想了想,他先走向了床头柜。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副老花镜,一支铅笔,一叠白纸,这是所有他看到的东西。
他转身又来到书桌旁,把两侧的抽屉一一打开,一瓶眼药水,一叠稿纸,一只派克钢笔,一盒黑色墨水,几份文件复印件,一枚私人印章,这几样简单的东西,在他眼前渐渐勾勒出父亲的影像。
父亲坐在桌边,翻阅着文件,用笔勾划修改或写上意见,盖上印章;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痛,打开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两滴,又用手捏了捏睛明穴,按压一会儿太阳穴;或者拿出一沓稿纸,写着什么,写着写着,钢笔没有墨水了,就从抽屉里拿出墨水瓶,给钢笔灌满墨水,继续写,新的墨迹浓重饱满,写了满满几页后,才坐直了,放下钢笔。
池恒展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叹出去,伸手把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东西不多,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看到钥匙。他弯下腰,从打开的抽屉往里看,一直看到抽屉的背板,空空的。直起身,转身出去拿了父亲随身的那串钥匙,回到书桌前,把所有可能的钥匙都试了一遍,依然没有合适的。他打量着眼前简单的几样物品,思索了片刻,伸手端起墨水盒,把墨水瓶拿出来,一把小巧的银色的圆尾钥匙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
当他把钥匙对准锁孔时,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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