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无数次想过脱身之法,信誓旦旦地拼了命也要离开,每一次他的计划在失败前就被察觉,而现在卓宿竟然自愿放他走,他可以就这样轻易地,大大方方地跨出卓家的大门?
这样的收梢将这三年衬得足够荒唐可笑。
甚至压抑太久了,就连欢喜和忧愁都变得无所适从?
是否是因为对这里有所眷恋,抑或?
不不不,没有的事,才不可能,一定是他今天太累了。
噩梦已经醒了……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易舒平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卓府,走的时候是穿着那件来时压在箱底三年了的天灰色打着补丁的衣服,是从后门走的。
就在他躺过的地方,还未来得及更换的床单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暗黄色的药渍,整个空回阁寂静得仿佛没有过人,只有那淡淡的药香还残存。
“为什么不等到日落了再坐船?晌午真是太热了!”说话的是个黄衣女子,正是仁和坊里看账的小姑娘,正要拿出块小帕子要揩汗,却被一旁撑伞斜背一个包裹的男子取过,双双停下,他帮她细细拭着汗。
她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和三年前的他完全不是一个人,穿着不再那么随意,说话开玩笑也不再无所顾忌,和她对视时眼神会有些不自然,昨晚他来仁和坊的时候她几乎快认不出他,虽然一切都变得中规中矩了显得有些沉闷,少了年少时那份他特有的自在不羁,但还好,他的心总没有变。
此时,他脑后的长发用带子松松缚着,浑身无汗,她贴了贴他撑伞的手,讶异道:“这大热天,你的手怎么是凉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男子随即微微一笑。
女子将他脸侧垂下的发拨到耳后,娇俏一笑,“还是这样子好看,你该把头发都束在一起。”
忽然又瞥到他耳上的墨玉耳珰,看了一会儿,男子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你瞧我,都忘记取下来了。”
正要拿下那耳珰却被她止住,柔声道:“戴着吧,挺配你的。”
男子脸色有些尴尬便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女子眼明心细怎会猜不出这缘由,换了个话题道:“那我们以后去哪呢?”
“你想去哪儿?”男子转过头来反问道。
“管它天南海北,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女子愈加往他怀里靠了靠,从未有过的肌肤相贴,他身上温温的特别舒服,就是太瘦了些,她都可以摸到他身上的骨头,她想等安顿下来一定要多做些好吃的给他。
未到开船时分,远处数十只船碇泊于岸,岸边垂柳依依。
从北辗转到南,从天礼坊到卓府,天礼坊没了,卓府的日子已经过去,日日夜夜寻思的将来在这里,余生在自己手上。
想到这里,舒平搂着她,嘴角的笑意漾开了。
第09章野渡无人舟自横(下)
“该到时辰了吧?这船家怎么还不开船?我且出去看看。”黄衣女子对他小声嘟囔了一阵便掀了帷帘径自出去了。
还算宽敞亮堂的船舱里样样俱全,桌子椅子茶水点心,还有可以供人睡躺的软垫。他撑着下巴端着茶看着窗外拂动的柳条,无比惬意。
不一会儿,女子进来了,一脸的紧张,身子贴着帷帐迟迟不见过来,舒平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却听见了他背后的帷帘掀动的声音,她趁此向他叫喊,“舒平,救救我!”
“踏……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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