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沈嘉礼哭的疲惫了,欲哭无泪了,他却又温柔起来。他把饮食送到沈嘉礼嘴边,逼着哄着对方吃喝。
“东北那边全完了。”他用所知的一切新消息来对沈嘉礼进行轰炸:“北平说是也要守不住。三叔,你说小淳现在怎么样了?”
沈嘉礼痴痴呆呆的看着他,几乎不能领会他的言语意思。半晌过后,他很苍凉的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说道:“子靖,子期没了,我心里的盼头也没了。”
沈子靖笑道:“你不用担心,听说那边有不少队伍都投降了,小淳现在大概活的比咱们还要安稳!”
沈嘉礼木然的垂下眼帘,想到热腾腾、胖嘟嘟的儿子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土中——胖儿子,能吃能喝、爱说爱笑的好孩子,一个人睡在那黑漆漆的小棺材里,多凄苦啊!待到天长日久了,雨水侵袭他,草根缠绕他,虫豸啃噬他,一个曾经那样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化为白骨,化为灰土,就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世上一样。
沈嘉礼已经没有眼泪了,就单是心脏在一绞一绞的疼痛。他抬手捂了胸膛,茫茫然就觉得喉咙那里壅塞难受,忽然一口呕了出来,他满嘴甜腥鲜血,胸中立时松快了好些。
他不懂得害怕,也不再惜命。接连又吐了几口血,他漠然的心想:“儿子是活活疼死的啊!他这辈子没造过什么孽,怎么走的这么苦难?”
沈子靖在一旁看着,却是心中大惊。强定心神的端来水杯,他没敢多说,只让沈嘉礼漱了口。
沈嘉礼撞了一次棺材后,因为一直受了沈子靖的看守,所以并没有再次寻死的机会。
如此过了几天,他仿佛是安生了许多,但显然是丢了三魂七魄的模样。他时常走去沈子期的小坟包前一坐坐上大半天,也不说话,也不哭泣,就单是愣愣的看着前方发呆,似乎眼前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对整个世界都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了。
到了晚上,他该吃饭吃饭,该脱衣脱衣。躺在炕上阖目片刻,他猛然坐起来——怔上半天,心想:“这么晚了,子期怎么还不回来?臭小子这么爱乱跑,真该揍了!”
然后,不知隔了多久,他反应过来,告诉自己:“子期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伸进他的胸膛,掏走了他的心脏。他空落落的呆坐许久,不觉黑也不觉冷,直到沈子靖起身把他拉扯着搂进自己的被窝里。
沈子靖不爱孩子,年轻时候不爱,现在也是奔四十的人了,仍然不爱。他不大理解沈嘉礼那漫长而深刻的悲伤,他只怕沈嘉礼也死了。
沈嘉礼是不能死的,他爹娘死得早,十六岁就到了沈嘉礼的身边。从少年到中年,现在眼看着他们都要老去了——其间的恩恩怨怨,又岂是“恩怨”二字可以简单说清的?
如果沈嘉礼死了,那他的一半人生也灰飞烟灭了。
当听说顾云章已经带着亲信人马火速逃亡之后,沈子靖决定不再停留,继续南下。
他没有明确的路线可以走,单是一味的打算向南跑。在启程之时,沈嘉礼依旧失魂落魄,倒是听话的很,让上车就上车,让坐稳就坐稳。待到汽车开出了二十多里地之后,他忽然问道:“子靖,那村子的名字是什么?”
沈子靖一愣,竟是被他问住了。前排的汽车夫和副官听了这个问题,也是面面相觑——真的,在那个小破村落里住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人留意过村庄的名字。
沈嘉礼不安起来,不住的扭头向后眺望,嘴里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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