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她一眼,她就在他身侧。似乎习惯了被他牵引,蜷曲的手指安静的停留在他掌中。太学生有统一的打扮,褒衣博带,束发戴笼冠。她和男子的穿戴是一样的,刘海统统扣进帽圈里,露出光致致的前额。外面湿气大,眉睫上都沾了雾气。他突然想替她擦一擦,这念头一闪而过,但最后还是顿住了。
是天冷,冻坏了脑子么?他蹙起眉,迅速调开视线。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有时竟会走神,近来愈发不受控制似的。刻意同她亲近,似乎也偏离了原来的宗旨。他哂笑,带着嘲讽。这丫头倒有些本事,既然能乱他心神,那么别人更不在话下吧!
过了石桥,以东是绥民里,以西是建阳里,乐陵王府就坐落在建阳里内。走到大路交叉口,他脚下又放慢了,状似无意的告诉她,“绥民里内原先有刘宣明的府邸,你可知道其人?”
弥生迟疑着摇头,“学生想不起这个人来。”
他笑了笑,“刘宣明是河间人,性情刚正,敢于上书直谏。只可惜当时皇帝是个草包,只喜欢听信谗言。刘宣明说话不懂得拐弯,冒犯了圣驾,于是乎判了斩立决。”他撑着伞的手往那幽暗的巷堂里指了指,“以前那里是个街口,就在闹市上设坛问斩了。”
东市不及西市人多,出了建春门渐趋冷落。等过石桥,夜行的人就更加少了。弥生呆呆的,心里有些害怕。沿路虽然也有风灯,但拉开的距离比较大,常常隔一二十丈才设一盏。他们没有挑灯,壅道上铺了一层雪,借着雪的反光虽看得见路,但是并不真切。这当口他偏偏要说死人,一会儿嵇康一会儿刘宣明。她瑟缩了下,不敢提意见,只得含糊的嗯了声。
慕容琤生出促狭的心思来,慢慢吞吞又道,“刘宣明是忠臣,含冤而死。死后不能瞑目,尸行百步……”他左右打量,“大约就是在这个附近……”
弥生头皮发麻,背上一股寒流涌上来。本来就在强撑,谁知他还圈出了确切位置,顿时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尖叫了声,狠狠抱住他。慕容琤早猜到结果,她这一跳,当真撞进他心坎里来。小小的身子,暖玉温香。他环住她,和煦的抚慰着,“多年前的事了,还值当吓成这样!”
她腿里直抽搐,埋在他胸前催促,“夫子,咱们快走吧……快走吧,我要吓死了。”
他笑她没出息,“你平素违抗师命的时候胆子奇大,如今却恁的失了气节?”
她不管他怎么嘲讽,拉着他快步走,边走边道,“好好的,哪里不好建府,做什么偏建在这里呢……学生求夫子开恩,准我回太学住吧!我日日经过这里,早晚会吓死的!”
他任她拖着走,听她说不愿住他的府邸,脸上一沉,“太学以后不能再住了。”又缓了声气,“你怕什么,又不要你一人单独走,不是还有我么!”
她真是吓着了,咬着唇不说话,直拉着他走了好远才停下。停下来仍旧后怕,蹲在地上抽噎,“我不住这里,我要回太学。”
慕容琤想不到会弄巧成拙,看离府门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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